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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一指的夫人拎着把菜刀从房内走了出来,对众人吼道:“你们打我男人,问过老娘了么。”

平一指:“夫人,你快回去。”

那女人冷笑一声,拎着菜刀对着一条大汉就砍了过去。

看她的动作,也只是稍通武艺,会些花拳绣腿的模样,可她是个心狠手辣,真正敢于杀人的人。

唐一菲叹息一声,本来,她夜半被人给惊醒,有些不喜欢这些前来求医的人,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可听了平一指一番言论,她又觉得,相对这些吵闹的人来说,平一指才是真正狂傲可恶的人。

医者仁心,本该是刻在医者骨子里的信念。

就算做不到大仁大爱,也不该搞什么‘救一人、杀一人’的平衡术。

他当自己是什么?老天爷还是阎王爷?

唐一菲以内力禁锢住那女人。

叫停了众人的拳打脚踢:“好了,你们快走吧。”

络腮胡:“前辈,我家大哥那儿。”

唐一菲:“我已经给他用过药了,回去好好养着,伤口不可沾水,饮食忌辛辣生冷,养上一个月,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络腮胡朝着唐一菲抱拳一礼:“多谢前辈,还不知前辈……”

唐一菲打断他的话:“你们刚刚撞我家大门的时候,我已经差人去衙门报案了,你们还要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走么?”

络腮胡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最终还是一挥手,让人抬着他家大哥,留下一句改日必来报恩,匆匆走人了。

待人都走了,唐一菲才看向平一指:“你是平一指?杀人名医平一指,救一人,杀一人的平一指?”

平一指躺在地上,跟个死猪似的。他浑身上下疼痛难忍,肋骨断了三根,腿骨也裂了。

可他还是倔强的开口,冷冷道:“我是平一指,你又待如何?”

唐一菲:“我说过,自今日后,这江湖上再没有‘杀人名医’。你要么死,要么改掉你的破规矩。”

平一指冷笑:“要杀就杀,说的什么屁话。我定下的规矩,这辈子都不会改。”

唐一菲:“你认为,你的理论是对的。”

平一指:“对或不对,我也不知道。但只要求到我这里,就必须按我的规矩来。”

唐一菲:“如果那人杀了你的父母呢。”

平一指:“我的父母早已过世,你威胁不到我。”

唐一菲:“如果那人杀了你岳父岳母呢?”

平一指很想说,杀了更好。

可他家夫人就在一旁定定站着呢,他敢说么。不敢说,也只好沉默了。

唐一菲:“如果那人杀了你的妻子呢。”

平一指:……

沉默.JPG

唐一菲松开了平一指夫人的桎梏,问道:“平夫人,你若不能令他改掉这个规矩,我就片掉他第三条腿,再杀了你父母。你看如何。”

如何?不如何,如果不是打不过,平夫人早就对唐一菲动刀子了。

见这对夫妻都用沉默来回应自己,唐一菲也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对于一些人来说,宁愿死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她歪头想了想,笑道:“有了。”

唐一菲从袖中掏出两张符箓,贴在两人身上。那是‘伤不得人’符箓,只要被贴上这样的符箓,这人一辈子,都不能起恶念,只要有一分恶念,自己就先痛苦难当。

若想害人,就会将伤害反应回自己身上。若要杀人首先死的也是他们自己。

她也不管两人信不信她刚刚的‘邪说’,大笑道:“你们以后最好不要睡觉。”她已经准备让两人在梦中体验一下‘死亡’的感觉。

她拍拍手,飞回到自家小院,宁中则正在院中的桂花树下等着她呢。

“前辈,世上真有那样的符箓。”

唐一菲逗她:“当然有,你要不要试试。”

尽管这样的符箓,对好人没有多大的约束力,宁中则还是迅速摇头。

唐一菲就知道会收到这样的答案,谁又愿意给自己多加一道桎梏呢。

片刻后,有一班衙役打着灯笼找了过来。

见四下无人,并不见报案人所说的劫匪,唯有平一指家的院子,门是开着的,他们走了进去。

“可有贼人前来抢劫。”

平一指:“没有。”

“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

平夫人:“我打的。”

众衙役:……

他们又问了几个问题,奈何这对夫妻非常不配合,对官府的衙役还有几分敌意。

最终,这一队夜半三更被宁中则吵醒,前来巡街抓人的衙役,也只能回去继续补觉了。

衙役走了,事情并未结束。

平一指家的院门无风自动,自己关上了。

打从这天起,平一指夫妇再不曾出过院门。幸而他们刚搬进来,准备了许多粮食米面,否则,等两个人三观重组,敢于再现身于人前时,只怕都要饿死了。

一月后,平一指的伤好了,肥胖的身材也已瘦了下去,正常人瘦下来,就算不英俊,也会比‘胖冬瓜’好看许多,可平一指瘦下来,显得他的大头更大了,人也更丑了。

平一指:……MMP

以前,平一指是不信什么算命,玄学,修士那一套东西的。

在他看来,那都是骗人的。

可唐一菲玩笑似的贴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的符箓,却打破了他固有的三观。这世上,真的有鬼神,也有大能者。

那小小的符箓,竟然能察觉到他所有的心思,只要稍起不好的念头,他就头痛难忍,心口像是被针扎一般疼得厉害。

每到夜里,他还要体验一次‘死亡’,成为那些无辜被迁怒,被杀掉的人。那种悲愤、绝望、痛苦无措、甚至于睡梦中就失去性命的人们的感受,他每夜都要来一回。

一开始,他很愤怒,认为他是医者,只要有人来求医,自然是由他来开条件。

他的条件就是‘杀一人、救一人’,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一个很过分的条件。

可在每夜入梦共情的教育下,他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

他终于明白,以往的自己是有多狂妄,多么不拿人命当一回事。

他一个医者,能救人就救人,真不想救人,他还可以换个活法。为何非要定下‘救一人、杀一人’的规矩?这不是特意给自己招灾惹祸么。

想明白了这一切,尽管心中对于邻居施在他身上的符箓,带给他这一月的噩梦,还有些不痛快。他还是在走出小院时,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向江湖人传了消息。

自此后江湖再没有‘杀人名医’,只有怪医平一指,他只看疑难杂症,只治别人治不了的病。这副老子很牛,小病小灾别来打扰我的模样,比之前定下那破规矩时的倨傲,可爱多了。

唐一菲自不会去管他,她最近有点忙。

她家左边邻居是平一指,右手边,六家邻居本是当地普通百姓,可自从有人夜里来闹事。邻居们都开始绕着他们走了。

那天夜里,他们虽听清楚了,那些人是来找平一指的,可他们不敢向平一指这么一个长相极其‘凶恶’的大夫说三道四。却有些迁怒、也有些惧怕同是江湖人的唐一菲、宁中则。

唐一菲、宁中则并不太在意他们的态度,却也觉得自己被人给孤立了。

以往,她们出门,总能听到问好声,大家和和乐乐的,可自那夜之后,巷子里的人说话都避着她们。

唐一菲偶尔听他们说,江湖人是怎样杀人不眨眼,生吃豺狼,喝鹿血……

唐一菲哭笑不得。好吧,没说他们江湖人直接吃人,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快就好转了。

并非是邻居们终于回过神来,想起江湖人身上某些优点,又愿意与唐一菲、宁中则来往了。

而是,他们集体把房子卖出去了,在隔了几条街的地方,重新买房置办家业。

唐一菲:……这操作,多像东方柏他娘啊。

正常来说,普通人就算不喜欢江湖人,也不该如此避之如蛇蝎。

难道这个世界的江湖风气,差到令普通人畏之如虎的程度了?

唐一菲不清楚,就问宁中则,宁中则认为,都是魔教妖人横行江湖,祸害百姓的锅。

唐一菲并不怎么相信,不过,她也打算抽时间去魔教看看。横行江湖无所谓,有那个本事,有那个能力,人家愿意怎么横就怎么横。可江湖人却不该视普通人的性命如蝼蚁。

新搬来的邻居,唐一菲不仅认识,还给他算过两次命。

令狐牛家大业大,他一搬过来,那六家的房子,和隔壁一条街都被他买了下来。

经过一个月的整改重修,建成了一座大宅。

令狐牛抱着他刚满周岁的小孙子,每天都要来唐一菲这里‘蹭饭’。

“前辈,您看我这小孙子,生得虎头虎脑,多可爱啊。虎子,快叫前辈。”

生得虎头虎脑的小可爱,从他祖父怀里露出个小脑袋,偷偷瞧了唐一菲一眼,又埋到祖父怀里去了。

得,这还是个喜欢害羞的小可爱呢。

“前辈,您身边只有宁女侠在,不如等虎子长大些,收下虎子,以后让他给您承欢膝下。”

唐一菲摸摸自己的脸,老娘还没老到,需要人承欢膝下的程度吧。

令狐牛明显把唐一菲当成驻颜有术的武林前辈了。他再接再厉:“虎子,快叫前辈。”

小名叫虎子的令狐冲,流着晶莹剔透的口水,口齿不清地喊‘姐姐’。

唐一菲:……

令狐牛:“虎子,这位是前辈高人,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你得叫前辈。”

令狐冲:“漂.亮……姐.姐。”

他喊的很吃力,发音也不准,但几人都听懂了这小娃娃喊的是什么。

宁中则噗嗤笑出声来:“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喊漂亮姐姐了。”

令狐牛瞪大双眼,哄道:“虎子,叫前辈。”

令狐冲:“姐姐。”

令狐牛跺脚:“前辈。”

令狐冲:“漂亮姐姐。”

令狐牛:……

令狐冲一开始喊的还不顺畅,几次下来,他竟然将姐姐喊的又脆又响,黑曜石似的大眼睛瞧着唐一菲,眼里全是纯真与喜欢。如果他的唇角不是一直挂着一串口水。唐一菲大概会多赞两句这孩子的知情识趣了。

尽管,是她自己装前辈高人,说自己是个老人家。可哪个女子不爱美,不喜欢被人叫的年轻一些呢。

自此后,令狐牛祖孙二人,就成了唐一菲家的常客。

都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每天收到各种‘孝敬’的唐一菲,最终还是受不住令狐牛的磨缠,给他们家大宅,设置了一套阵法。以防她与宁中则不在的时候,有人把令狐家一锅给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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