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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妁儿!”
姜妁拿着?匕首在西平王的眼前比划,像是在思?考哪个?位置更方便?下手,身后却传来建明帝的制止声。
她回?过身,便?见建明帝满脸无奈的神情。
建明帝长叹一声,道“:朕知?道你?心?里气不顺,可?他如今尚且还有用处,还是暂留他这双眼睛一些时日吧。”
姜妁唇边噙着?笑,从善如流地摊开手,食指和拇指捻着?刀柄晃晃悠悠,笑盈盈地看着?建明帝:“好的,希望父皇也莫要忘记您答应儿臣的事儿。”
当她的要求得到满足,姜妁还是很好说话的。
建明帝面色平静,对于贤妃等人探寻的视线不遮也不挡,只颔首应了一声,又道:“回?头你?来寻朕做具体?商议。”
姜妁粲然一笑,将匕首收入刀鞘。
垂下头,用脚尖踢了踢西平王胡子拉碴的下巴:“你?这双眼睛,本宫尚且给你?留着?,自求多福吧皇叔。”
建明帝挥了挥手,龙鳞卫走下来接手西平王,姜棣顺势松开手,舒缓了一下方才被西平王争执时反肘到的肩胛骨。
西平王正被龙鳞卫架起来,便?听姜妁叫自己皇叔,脸色陡然难看了几分。
他方才见姜妁独自一人带着?婢女,远远坐在一侧,还以为是哪个?与家人走散的世家贵女,方才出?言调戏,没想?到她却是建明帝的女儿。
西平王被制着?,便?勉力仰起脸看姜妁。
只见她逆光而站,夕阳的余晖在她柔和精致的侧颜落下浅浅的光晕,衬得她那一张初见时便?惊为天人的脸,更为绝色非凡。
他恍然有些入迷,后脖颈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以为自己正被当庭斩首,忍不住哀嚎出?声,破口大骂:“哪个?狗东西敢偷袭老子,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紧接着?侧脸又挨了一记,西平王整个?脑袋被打得歪去另一侧。
这回?他却看到了,是那个?带着?金色面罩的男人,用刀柄狠拍了他的脸。
西平王恶狠狠的回?瞪过去,正要张口再骂,却不妨与那双冰冷无机质的眼眸撞个?正着?,无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那个?男人只是站那儿,什么也不做,周身骇人的气势,眼底粘稠的血色,便?让人忍不住遍体?生寒。
这边战事一停,便?有方才趁乱避出?去的勋贵大臣缓缓靠过来,七嘴八舌的指着?西平王,骂他乱臣贼子狼子野心?。
“闭嘴!”建明帝蓦然出?声。
方才还义愤填膺,群情激奋的勋贵大臣纷纷闭上嘴,四周重归鸦雀无声。
原有些怔愣出?神的西平王,猛然回?神,转头警惕地看向建明帝。
“西平王,你?方才说,京城已是你?的囊中之物,是何意?”建明帝冷声问道。
“这不都?得多亏了你?那贤良淑德的好皇后,”西平王咧开嘴,不怀好意地嗤笑了两声:“嘉成?皇后,将你?们京城的布防图交给了本王,这会儿,本王的铁骑早已经?攻破城门,等着?本王带你?的项上人头回?去登基称帝。”
“呸,你?个?乱臣贼子,狼子野心?的匪徒!如今你?才是那个?阶下囚,你?能否安然无恙的活着?都?另说,还搁这儿做白日梦呢?”
出?声说话的是淑妃,她这会儿也不怕了,正倚着?建明帝,面露鄙夷地看着?西平王。
被淑妃戳到痛处,西平王顿时恼羞成?怒,怒目圆瞪的吼道:“你?们若是敢伤本王分毫,你?那些王公大臣的家眷亲属,通通跑不掉!”
他这话一出?口,那些没带家眷参加这次秋猎的勋贵大臣,纷纷变了脸色。
东昌侯爷孔允鹏便?是其中之一。
他家中老母病重,东昌侯夫人留在家中侍疾,孔允鹏这次来,带的是养在外头的女人,是以,家里的几个?孩子也没带来,倘若一出?事,那便?是家破人亡,他也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
孔允鹏踉跄着?跪倒在建明帝跟前,身后跟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见他下跪,便?也只能软下腰肢跟着?跪在后头。
“皇上,臣一家老小皆在城中,倘若有什么不测,臣可?怎么活啊!”孔允鹏哭丧着?脸匍匐在地,一边哀求道。
后面也有另一个?大臣跟着?下跪,沉声道:“臣的老母腿脚不便?,今日未能出?行,臣实在不能弃老母于不顾,求皇上三思?啊!”
这次秋猎,满朝文武大臣,能来的也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也并非个?个?拖家带口,也不说别的,房契银票也都?在京城的宅邸中,一旦京城沦陷,损失便?无可?估量。
这两人话音一落,这些王公大臣也跟着?纷纷出?声求建明帝三思?。
姜妁冷眼看着?他们,这些人伤及自身时躲得飞快,如今安然无恙了,却又要跑出?来指手画脚。
“急什么?”姜妁凝眸环视众人:“京城那边什么动静都?没,你?们凭什么认定京城就一定被攻陷落了?不说旁的,你?们当神机营都?是些死人吗?”
孔允鹏涨红着?脸道:“那公主殿下您不也不知?道京城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形,做最坏的打算总是没错的吧!”
姜妁横眼瞪他:“你?这种人,在战场上便?是破坏军心?的存在,按照军令,是可?以当庭斩首以儆效尤的!”
话音刚落,姜妁身后的龙鳞卫首领猛地用拇指顶开手上的绣春刀,寒光反射在孔允鹏脸上,吓得他直哆嗦。
见他缩着?脖子不再胡言乱语,姜妁也不管他,转身看向建明帝,道:“父皇您莫不是忘了,容相还在京中。”
“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姜妁刚说完话,一道男子清越的嗓音,遥遥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一身戎装的容涣握着?佩剑,带着?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行兵,迎着?夕阳余晖,缓步向她走来。
“臣见过公主,公主可?安好?”
容涣在姜妁面前停下,清俊的面容上噙着?温润的笑,柔声向她问安。
姜妁勾唇一笑,刹那间百花失色。
“容爱卿,”建明帝毫无眼色的开口道,面上隐有焦虑:“京中可?还安然无恙?”
容涣向建明帝行礼,随后抬起头道:“回?陛下的话,臣于今日早晨截获皇后与西平王的密报,来不及向九黎山传出?消息,埋伏在京郊的叛军便?已经?开始准备攻城,臣与神机营不得已将西平王共十万叛军围剿于南大营驻地,如今,京中一切安然。”
他说得轻描淡写?,字里行间却隐隐透着?危急的气息。
建明帝长松一口气,周边的勋贵大臣悬着?的一颗心?也都?纷纷放下。
容涣又道:“启禀皇上,当务之急,便?是要查清西平王究竟是如何带着?十万兵马悄无声息的,从千里之外的西京出?现在京城外的。”
御史大夫杜怀礼捻着?胡须,皱眉道:“十万大军,他们要从西京到京城,不知?要经?过多少城镇州府,难道就没一人察觉吗,此事着?实是可?疑,皇上,这定要彻查。”
姜妁听着?众臣开始滔滔不绝,异常无趣的转身去看西沉的太阳,但凡这些人有一点良心?,此时都?该跟建明帝说实话。
为什么西平王十万兵入京,途径那么多州府,行迹如此可?疑,却无人上报?
因为去年,除了京城周边城镇,以及气候宜人长年不下雪的南越,其余州府均落了半月大雪,有些稍远的州府甚至大雪连绵,足足两月不停,各地冻死饿死之人不在少数。
建明帝拨银两,放粮仓,派钦差往各地赈灾。
而实则银两入了钦差的口袋,打开的粮仓还要灾民?花真金白银去买,买不起的便?只能吃粥棚里掺着?树皮、草根、沙砾的“白粥”,这便?是这群“忠君爱国”的大臣赈的灾。
那群可?怜的百姓千辛万苦熬过了那个?冬天,本以为春天来了便?会好。
可?偏偏大雪之后必有洪涝,洪涝以后紧接着?便?是干旱。
尤记得,她重生回?来之初,容涣便?才去处理了贺兰山的洪涝回?京,也唯有贺兰府这个?地方,因容涣的干预,比其他州府要稍微好些,至少百姓吃得上饭,州府也不那么丧尽天良。
就今年这个?夏,京城以外的地方,建明帝看不到的地方,赤地千里,疫病流窜,哀鸿遍野,流民?灾民?遍地都?是,那些吃得脑满肠肥的州府,他们只管抱着?浑圆的肚子当他的土皇帝,哪里看得出?什么人可?疑,因为放眼望去,根本就没几个?正常人。
既然如此,西平王的兵马扮作流民?往京城来又有什么奇怪,那些流民?连家都?没了,又哪里有什么路引,城门牌坊根本形如虚设,因为没有士兵守城。
姜妁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涩,她的脑海里止不住的浮现起,这一桩惨案是如何爆发的,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五十八个?,在建明帝避暑归京,帝王仪仗到城门口时,从京城门上一跃而下的人。
鲜血淋漓,红白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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