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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觉得自己被侮辱到了。
她的鬼话段宁是半句不信的,从她瞎扯什么伤口开始,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定是没有那么简单,可他偏偏只抓到疑点,愣是往里参不进去。
像是东撞西撞找着一扇门,都站在门前了,就是找不到钥匙,硬砸就是两败俱伤。
她还在那边耍无赖,段宁就冷眼看着她瞎胡闹,任她扯什么“身体好”“恢复快”,他全部视而不见,只觉得这商贾之家的孩子真是没礼数,为了这档子没必要的事没完没了,男子就应当温其如玉,哪有这样聒噪的。
他权当听不见,在这样杂乱的环境里想着他家中的事情,直到宋凌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反而觉得思考不下去了,抬起头来。
方才还滔滔不绝为自己辩解的宋凌突然转性似的沉静下来,坐在塌边垂着头,一手捂着额头,表情痛彻心扉。
“唉,刚刚是真的很痛,我自己的身子我还能不知道吗,刚才一定是扯到流血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她手遮在眼上,语气好像要哭出来,声泪俱下。
若不是看见她掐在大腿上试图将自己拧哭的手,段宁差点就信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靠近两步伸手去拂她的手,柔荑凝肌,宋凌从手指缝里看到那双手都心里暗叫一声“真白”。
“那你说,这伤口还上药吗?”
对于“那你说”这仨字儿,宋凌觉得十分满意。她认为这是段宁在贯彻“夫为妻纲”的教条,全然没有觉出话里的狐疑猜忌。
她连连摇头叹气,作出一副对腿上这伤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最后却点点头,“要上的,”她抬眸,眼里的悲切快溢出来,“其实...我这是内伤,方才怕娘子担心,没敢说。”
段宁有些想笑,“但说无妨。”
宋凌说不出话来了。
她也没想好到底是什么内伤呢,还以为他不会往里深问,嘴上知道知道就得了,这娘子却比她想的还要细致。
她嘴唇开合,最后十分无力地回答,“这个...以后再跟你讲。”
段宁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没有说什么。
段宁是想不到这人这样不要脸皮的。
这么点伤口,不仔细看都跟没有一样,非要往内伤上靠也就罢了,还想上药。
真是可笑。
依他根据血沾染的地方来看,八成是大腿还要往上的哪处受了伤留的血,这宋凌不好意思给他看,才随便拿条旧伤糊弄他。
实在是幼稚极了。
可宋凌要上药的话都说出来了,他没有不听从的份儿。
他去医馆的前厅,半刻钟的功夫又找大夫拿了小罐药膏回来,木制的小罐子有手掌心那么大,却才一寸高,宋凌看着就觉得金贵得很,不禁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非要上药的话。
段宁看着倒是毫不心疼,打开罐子放一旁的桌上就伸过指尖沾满,侧过身子来用另一只手把宋凌的裤腿又朝上卷了卷,把涂了药的手指贴了上去。
不知道是药膏发凉还是他的手指尖冰凉,他手指碰到她腿部肌肤的一刹那她打了个寒战。
段宁头也不抬,手指轻柔地在那条猫爪似的痕上搓着,动作缓慢地把药膏揉开。他方才已经放开了长发,因为刚才的动作,他一缕青丝从耳边垂下来,半遮住他白玉无瑕的侧脸,只从发丝间隐约显露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温和的眉眼。
宋凌心头颤了一下,越看越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支使他干这干那的,就为了这么道他自己都看不出爱的伤痕。
他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声音比蚊子声还小,“...谢谢。”
段宁揉了半晌才挪开手,站起身把木罐子的盖给拧上,语气淡淡道,“夫妻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宋凌没有答话,她觉得他嘴上让她别客气,可不管是举手投足,还是神情措辞,都是他更客气,客气中还带些淡漠的疏离。
宋凌从小到大十几年,极少在这样陌生的地方过夜,浑身上下哪哪都住不惯,看着这不好那不好的,木桌上积的灰发乌,脸盆底的花都快蹭没了。
碍于段宁还在边上,她不想让这个正经古板的娘子觉得自己事儿太多,只好闭口一个字都不提。
可她不提,段宁也看出来她一到这屋里就浑身不自在,除了看伤口时往塌边轻轻坐了一下,就没碰过这屋里的其他东西。
大男人的,这么娇贵。
他蹙眉,却又无可奈何,转过身去换了副眉眼温顺的模样,上前问道,“可是住不惯?”
宋凌千言万语道不出,他都问出来了,她总算是找着了发泄的口。
“你看这桌子,”她抬手一指,“上面腻的,没准都能刮出油了,还有那个脸盆,多少人用过也不知道。好歹是给病患住的地方,也不收拾收拾。”
段宁想好歹安慰安慰她,却又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要搁以前的他,肯定也是看不上眼的,可后来苦日子过惯了,看到这些东西就也没什么感觉了。
说到底,他还是把宋凌的毛病归为俩字儿——惯的。
他顺着她讲,“说的是。可要住下就已经是无奈之举,只好凑合。”
说罢,他抬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子,抬眸看她一眼,抬脚朝屏风后走去。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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