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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宅的后院中有间屋子,是宋凌专门腾出来会她那些狐朋狗友的。
屋子不大,装饰得倒是精致。墙壁上横着楠木雕花的木架子,上方摆着澄黄的双耳瓶,一边一个,桌上的正中央是个白桐雪洞罐子,里面满当当的好茶叶却并没怎么动过,动了的只有宋凌身后柜子中那几瓶好酒。
两人面前各放了杯盏,酒沿着边晃动,宋凌却只拿起杯子看了两眼,又放了回去,,瓷杯碰着木头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程阳抬手仰头便一杯下肚,手里拎着空瓷杯有些诧异地看向宋凌,“今日怎么不喝?”
宋凌又垂眸看了眼酒杯,憋出一个字,“烦。”
对面的男人长得面方眼圆,浓眉大眼,听了她的话只笑道,“自古人们都是发愁才喝酒以消愁,你只对着酒发愁,喝都不喝,何以解忧?”
“没文化,”宋凌闷闷不乐,却仍要反驳两句,“人家那说的是借酒消愁愁更愁。愁更愁,懂吗?”
程阳仰头爽朗地笑,并不受她的低沉苦闷影响,垂手放下酒杯,“那便与我说说有什么愁的,看我能否帮上什么忙。”
这忙...可真是不太好帮。
她总不能告诉他,愁自己不是个男子,不能与娘子坦诚相待吧?
越想越烦躁,脑海中段宁贤惠温柔的身影如何都挥之不去,他偶尔表露出的与寻常女子不同的那几分矜贵冷峻,也如鬼魅一般缠绕在她的眼前。
她一直虚扶在瓷杯上的手倏地握紧,咬牙沉默了良久后仰头喝了今日的第一杯酒,随后重重的把酒杯撞回桌上,再抬起头时,眼中多了几分犹豫和徘徊,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是把这事儿说个贴己的人,倾诉倾诉,或许能好受些。
程阳看出她是想与自己说,却又下不了决心,便进而说道,“你我二人有什么不可说,兄弟间便是相互排忧解难,互为彼此的左右臂膀。”
有些年纪的人说出的话就是不同,宋凌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宋凌吞咽了口,抿了抿唇上的酒气,也或许是借了几分酒劲,抬眸道,“我娘子这人,哪哪都好。”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程阳听了便嗤笑,“方成亲几天,就夸耀起来了?”
宋凌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意,而是叹了口气,“可我哪都不行。”
程阳一怔,随后又笑,“你这话是哪儿跟哪儿呢,宋家在琉城的名号无人不知,你若是还什么都不行,旁人还敢说自己行吗?”
宋凌听了这话,也没有露出一丝释然,头却垂得更低,语气闷闷的,“她什么也会,我昨日出去骑马,那小马忽然变了性子疯了一般飞奔出去,还是他救下我。石子来叫我那会儿,她在马厩中给马上药呢。”她深吸口气,“那叫一个熟练,干净利落,我给自己上药都没那手法。”
他点点头,“那确实是在女子中难得,会驭马还会上药,必不是普通的女子了。”
宋凌垂头把玩起瓷杯,似用手上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内心,“可她这样好的人,偏偏嫁给我,我这么不是东西,什么也给不了她,只白白耽误她...”
程阳回答,“琉城里三岁孩童怕是都听过宋家皮草行响当当的名号,这样的家世放眼琉城有几个敢相比?何来耽误一说。”
提起这个,宋凌可有的说了。
她忽然掀起了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更多的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难为情与无奈。
“有一方面,我还真不如你。”她语气沉重,“我...那个...不行...”
程阳一愣,“哪个?”
宋凌一咬牙,“就那个!”
程阳这次听明白了,手捏着瓷杯在半空中久久没缓过神,半晌才怔怔收回手,语气中带上几分迟疑,最终是打趣似的一笑,“...没想到,你这样花天酒地的人还会有这方面的困扰。”
她重重的点头,“我也不想的,可天意使然,或许我家就是没有那个气运,要么没有男孩儿,要么有了也是个不行的。”
他眼底染上同情,叹了口气,方想为她出几个主意,看看是否能医治,门外便忽然传来了两声极清脆的敲门声。
屋内低沉闷堵的气氛于两人头顶绕着,“咚咚”的两下让两人俱是一怔,宋凌忙说,“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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