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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英只是低着头。

“大格格。”乍听到这个称呼叶英还有些发愣,只见管家从屋子里走出来道,“老太爷请您进去。”

叶英走进去,屋子里药腥味扑面而来,叫她有些喘不上气,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婴婴,过来……”华善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

叶英握住那只颤抖的老手,强颜欢笑:“玛法,婴婴来了。”

深陷在床里的老人和当初简直判若两人,当日叶英回门,华善尚还能强撑着病体起床,甚至说了好些话不见累,如今却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骨瘦如柴,头发花白连脸颊都深深凹陷,那双从前慈祥和蔼的眼睛已经浑浊得不成样,想起这样一个形容枯槁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的老人,也曾意气风发,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叶英胸腔中就有股憋不住的悲壮往上涌。

英雄迟暮,何等凄凉。

“婴婴莫哭……嗬……”粗糙的手碰到叶英面颊,却抖得几乎不行,把那娇嫩白皙的皮肤都擦红了,老人有些无奈,却只是叫自己呼吸更加艰难了。

“玛法!”叶英小心翼翼给他顺着气,另一只手胡乱在脸上摸了摸,只摸到一手的湿润,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心疼孙女的老人为年老的自己连替孙女擦眼泪都做不到而自责不已。

“婴婴不哭,玛法……”叶英泣不成声,身子缓缓滑下来跪倒在榻边。

华善喘匀了气,复又抬手往叶英脑袋上放,这次叶英懂了,主动凑过去用额头蹭了蹭老人粗糙的掌心,然后把老人冰凉的手攥在了手中。

华善脸上显露出几分怅惘,轻声道:“可惜了,玛法没机会看到曾孙子了。”

“谁说没机会,玛法要好好活着,婴婴生他十七八个,全给玛法抱,玛法可别说累。”叶英语气紧绷,夹带了浓浓鼻音。

“傻孩子,你是太子妃,你的孩子便是天潢贵胄,玛法哪里敢……”华善笑了笑,脸上眼角的皱纹都堆叠成了沙漠中的丘壑,他只继续道,“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特别顽皮,你额娘吓唬你要把你扔了,你哭的可厉害……玛法就说……”

“玛法说,咱们家婴婴最乖了,额娘不要你,玛法要你,玛法……最疼婴婴了。”叶英哽咽着说。

她脑中恍惚浮现了粉衣小女孩嘻嘻哈哈的腻歪在自己的玛法身边,祖孙俩感情是旁人都比不上的好,叶英记起自己初来异世,什么都不懂,什么人都不认识,守着那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披着别人的皮,扮演着那个被自己窃取了人生的姑娘,那个时候冷淡疏离的她,是否早就有人发现了不对。

叶英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冲动。

“如果我……不是婴婴,您还会对我这么好吗?”她轻声问。

老人侧头看着她,不惊,不怒,不疑,不忿,只是平静看着她,目光温和沉静,像一汪古井,睿智并且洞悉一切。

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话,却叫叶英瞬间泪如泉涌。

两日后,华善病逝,石府再起白事,外人看了便是宿敌也忍不住唏嘘感叹两声。

叶英身在宫中无法做什么,只是平日里穿着打扮皆换成了素雅的淡蓝淡绿,头饰也只用绒花相代,饮食上更是不沾荤腥,只每日除了给太后请安便是在房中抄写佛经,每日都如老僧入定,褪去一身铅华。

叶英自己尚待得住,旁的人却是没那么有耐心。

这日,叶英正专心致志抄经书,突然有人突兀闯入,叶英皱皱眉头,她一早便吩咐过了,下人自然不会这么没规矩乱闯,只有家里那位祖宗了。

来人劈手夺下她手中毛笔,语气阴森乃至低沉:“阿英还要消沉到几时,把孤这个丈夫都忘了吧?”

娇娇软软会撒娇的小福晋变得这般寡淡无味,胤礽哪里高兴的到哪里去,这会儿没直接发脾气已经是这几年他情绪掌控变好的缘故了。

叶英无奈,起身取下太子爷手中毛笔免得染了他的衣服,又牵着沉着脸的太子爷坐下,倒了杯茶奉过去,淡淡笑道:“爷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妾身哪里惹得您不高兴了,您说出来,妾身改正便是。”

胤礽噎了半晌,叶英所做自然没有不对,祖父去世,做孙女的想要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表表心意自然无可厚非,没什么好说了,对于这个他也十分遗憾,只是他到底和石家不亲厚,叶英为此冷落于他自然不行。

“阿英该多出去走走,正巧今日阳光不错,不如孤陪你去御花园走走?”胤礽寻了个借口。

叶英含笑看得男人都快要尴尬红脸,这才点头应声,“好啊。”

胤礽挑挑眉,轻松道:“走吧。”

刚出了门,便见陈林满脸喜色迎上来,“恭喜爷,贺喜爷,林格格有喜了。”

叶英被胤礽牵着的手蓦的僵成了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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