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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析云微微蹙眉,露出困惑的神情,在原剧情里,聂东流压根没有这门听起来很高级的法术,难道她真的拿了假剧本?她迷惑不解,思考起第二个问题,邪神所展现给她的内容,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固然,从逻辑上来讲,她看见的东西有几分可信度,从情感上来说,她体会到的不甘、苦涩、自我怀疑和痛苦,也都无比真实强烈,但情绪能控制人一时,不可能控制她一世,脱离那个环境,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封析云伸手,抚了抚心口,那种如鲠在喉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感和苦涩,无比真实,让人很难怀疑这些画面。

然而,众所周知,只有假的才会反复强调自己是真实的。

她更趋向于相信这些画面断章取义,只揭露了部分的真相,就比如,她绝不相信自己仅仅会因为恐惧平庸、恐惧失败而不做尝试。因为她虽然野心不小,却从未觉得自己一定要做最优秀的。

封析云会怀疑很多东西,但绝不会怀疑一件事——她追求的永远只是想要的东西,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在尚未满足的路上。如果她真的想要做最优秀的那个主角,她就绝不会畏惧平庸,而是直面它、摒弃它。

她拿自己来丈量邪神给出的信息准确度,目前来看,可信度存疑,那么祂所说的“聂东流总能从你的不幸中获利”是否可信,也很难确定。迁怒不是什么好习惯,她最好摒弃。

唯一比较确定的是,她确实死过一次,而且是在十九年以前有过一段人生后死的,不知道疯阁主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让人死而复生、重塑新躯体。

十九年前,疯阁主也就二十来岁,生不出二十多岁的女儿,所以……

封析云:我爹不是我爹,我是我娘?

过往的十九年里,她一直很好奇自己的生母是谁。疯阁主眼高于顶,也有眼高于顶的资格,英俊无俦、实力超群、手段过人、身居高位,哪一项拿出来都是男神级的——除了脾气。究竟哪位高人能入他法眼?

但现在,她思路渐渐打开,想出了别的可能。

她怀疑自己并非走正常程序出生的,毕竟疯阁主的精神状态,就很让人联想到各种科学怪人、疯狂博士,这样的人谁也看不上,靠超凡手段搞了个类人类出来,一点也不违和。

而如果封析云真的是这么出生的,那么疯阁主不满意后删大号练小号、重新塑造躯体的行为,也就都可以对上了。他能来一次,自然能再重建第二次。

从有记忆以来,封析云就知道自己的神魂不稳,很容易脱离躯体,被诡秘力量控制、被邪神吸引,长久以来,她只觉得是自己倒霉、体质有问题。现在想,是否与她的二次新生有关?换了一副身体,神魂自然不会有多稳固。

“所以,我到底是什么呢?”她望着天边闪耀的星辰,轻声呢喃。

她是真的很好奇,也是真的很有兴致思考些什么。

长久以来,她对于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其实是很模糊、很笼统的。她只是知道自己有野心,知道自己在挣扎,但甚至都不知道在挣扎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应该行动起来,坐以待毙无法获得她想要的生活。

而现在,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她不想重复过去的日子了。

过去的,被左右、被肆意拿捏和安排的日子。

深夜的沉寂里,有脚步声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地上来,最终停在她的身后,化作一声沉沉的呼唤,“阿云。”

封析云的身形一顿。

“阿云,我听说,你请谢老出手了?”叶淮晓没有等到她的回应,顿了一下。或许是早已习惯,又或者是不愿等待,自顾自问了下去。

“啊?”封析云状若恍然,回过头来,似乎这才意识到竹马的靠近,“谢老?”

“对,谢老。”叶淮晓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请他出手了?”

封析云的样子,简直像是刚刚睡醒一样,微微蹙眉,既朦胧,又不耐地瞥了他一眼,“是,我是请了谢老帮我捞一个人回来,怎么了?”

长得美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优势,封析云明明生就了一副极妩媚柔情的容貌,但只要眼波这么轻轻一横,立时又化为了锋锐凌然,任谁看了她,都要为这慑人的眼波心头一颤。偏生她还不太在意的样子,大小姐当惯了,倒更显出一份漫不经心的从容。

叶淮晓和她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又已在宁夜阁历练了几年,见识涨了太多,却终究还是没能撑过这一横眉,仿佛又重回十几年前被领到疯阁主家的大小姐的时候,那种束手束脚、自惭形秽的不安。

他顿了一下,又仿佛痛恨这不由自主的停顿,加倍语气质问,“阿云,你要救什么人,竟要请动谢老?你是否知道谢老在阁中是个什么地位,全阁敬重的人物,岂容你胡闹?”

封析云歪着头,懒洋洋地看着他训。她的目光很软和,就像往常的任何时候一样,但这温柔并非毫无分量,反而比怒目更有用。

叶淮晓触及她的目光,言语不由一顿,语气渐渐放软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说,也好去接你。”

“如果我有什么不对,谢老也不会由着我胡闹。”封析云温温软软地说着,“我不喜欢你对我管东管西,更不想和对我管东管西的人成亲。叶淮晓,你是想骑在我头上,做我的主吗?”

从语气到神情再到眼神,全都再温柔不过,即使直呼其名,即使言语不客气,也透着一种温软。

但叶淮晓的脸色,却显见地沉了一沉,甚至有些维持不住温柔从容。

做主,多稀罕的词。他又何时能做过她的主?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阁主之女,不必做任何事,天生已站在别人的头上,让人仰望也不得,亲近也不得。他虽然也是高门之后,在她面前却只是普通出身。

说是青梅竹马,但封析云又何曾将他这个竹马放在心上过?他是她的玩伴,是她无聊时解闷的工具人,是她可有可无的朋友……唯独不是她的未婚夫。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神色甚至扭曲,很想将她一把搂过来,揉碎在怀里,告诉她疯阁主已经死了,她只能依靠他这个曾经看不上的未婚夫了,她该讨好他、用谄媚爱慕的眼神望着他,就像……他一直对她做的那样。

封析云始终凝视着他的神情,没有漏过这些微的扭曲。

她垂了垂眼睑,漫不经心地打断叶淮晓的沉思,语气柔和得像是在编织一个最美的梦,“阿晓,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就是……”

她抬眸,露出一个稍显脆弱的苦笑,“我总是觉得,我再作一点,我爹就能气得跳起来把我骂一顿,他就能活过来了。”

——假话,纯粹大假话。得知了那么多隐秘,要是疯阁主现在活过来,她能再给打死回去。

不过父慈子孝伪饰了这么多年,拿来骗谁都一骗一个准,更不用提叶淮晓了,在他心里,恐怕从来都以为这就是事实。

叶淮晓的神情渐渐放软了。

“傻丫头。”他伸出手,似乎想轻轻抚一抚未婚妻的云鬓,但被封析云的目光清清淡淡地一扫,竟不由自主地一偏,稍纵即逝地从她发梢划过了,最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你我青梅竹马,阁主又将你托付给我,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依赖我——你知道的,就连我阿娘,都早就做好了你进我们家门的准备。她念叨你很久了,明日你随我去见见她。”

再等等,叶淮晓对自己轻轻地说,总有一天,封析云的眼里只有他,臣服他、爱慕他,而他所向往的、渴望的一切,也将和她一起成为他的东西。可以

他想着,不自觉地朝封析云露出一个笑容来。

带点谄媚的、讨好的、爱慕的,如今已无必要但已习惯了的笑容。

“明天?”封析云的眉头微微蹙起。

“明天。”叶淮晓肯定地点点头,毫无转圜余地,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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