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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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元洲比容羽想的还要疯狂。

他被异种包围之后,就开始乱放风刃无差别攻击。

不管是异种还是队友,他的风刃都照放不误。

如此一来，异种固然被他杀死不少,可同伴也有伤亡。

唐心语离他最近，受伤也最严重的。

她的一条腿从根部被切断，另一条则被削去小腿。

祝元洲就像没听见唐心语的惨叫声一样，看也不看她,继续埋头放风刃努力往外突围。

留下浑身是血的唐心语摔在地上。

她失去的两条腿很快就被周围的异种撕抢殆尽，自己也成为它们新的目标。

绝望中,另一个人扑到唐心语身上将她盖住。同时唐心语身下的地面开始下陷,如婴儿襁褓般包裹住唐心语，她腿上的伤口也被泥土堵住。

是队伍里的土系异能者。

直到那时，唐心语才知道原来他暗恋自己。

这个唐心语没什么印象的队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周围的异种，又用最后一点异能把唐心语埋进地里。

唐心语最后所见，便是他背对天空的一双眼睛,那眼中满是悲伤的告别。

讲到这里，唐心语先前故作平静的语气再也维持不住，声音中充满哽咽。

她低下头，捂住半张脸,透明液体从指缝间涌出：“我太傻了。真的太傻了。我只看见了祝元洲,却反而忽略了那些真正关心我的人。”

唐心语被埋进土里后便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那个土系异能者怎么办到的，让她在地里还能自由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唐心语突然醒来,挣扎着往上爬。就这样,在唐心语一只手爬出地面时，被前来接应的方舟小队发现。

“我走的时候，那片地面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唐心语接过容羽递来的手帕，擦掉残泪，“李哥他们说，那些是异种还有我队友的血。除了暗红色的土地，还有周围被异能破坏的地形，再也没有其他能证明那场战斗的东西。人，都被吃了。被杀死的异种尸体也被它们的同伴拖走。只有我活了下来……”

她的声音渐趋平稳。

可在平静表象下，是暗自汹涌的波涛。

“只有我活下来了……以这副样子……”

“无论祝元洲做了什么，他已经死了。”

唐心语突然笑出了声。

捏着方格手帕，抬眼看向容羽：“你知道吗，在我被埋进土里之前，我还做了一件事——我把我能用出的所有的光系异能都放在了祝元洲身上。”

“谁都有可能活，除了他。”

“我的异能不能战斗，却很吸引异种。一个裹满光系异能的人类，对它们来说一定像一块裹了面包糠的牛肉那么诱人。”

她咯咯直笑，眼中的泪水却再次涌了出来，这次连同她脸上的厚厚纱布都一起打湿。

容羽叹了口气：“你能带我去找你爸爸吗？”

“……什么？”唐心语用糊满泪水的脸愕然看着他。

容羽：“唐先生这次请我们来，就是想和我们联手除掉异种指挥官。这一点我举双手赞同。所以我能告诉他，这片地区的异种巢穴在哪。”

***

“小子，你怎么知道的？！”一根拐杖杵在地上，一个老人坐在上首，嗓音中气十足。

他其实和唐心语长得不太像，满脸坚毅的皱纹，上挑的三白眼戾气十足，简直不像个行将朽木的老者。

容羽垂着头，把希望基地被救走的异种一事说了出来，并告诉唐老大：“我现在能掌握到它体内的血液，自然能知道它在哪。它伤得那么重，肯定不会继续外出狩猎，应该会留在它们的老巢里。”

唐老大紧盯住容羽，不辨喜怒：“这种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告诉你姐姐，让她跟我谈判岂不是更好？”

容羽苦笑：“如果是其他事，这么做倒也无不可。但这是异种！是有关这片地区人类生死存亡的消息，再拿来做利益交换，是在嫌这里的人死得还不够快吗？再有……”

他见唐老大微微颔首，话锋一转，“要通过那只异种找到异种巢，最好的办法是我去领路。可是以我姐姐的性格，她不会同意。”

唐老大眼神复杂起来：“小子，那你应该明白你姐姐不同意是为你好。你这样的身子，去了异种巢就是九死一生。”

“爸爸！”唐心语忍不住喊了一声。

她并不知道尹昭找她爸爸是为了说这种事，更不知道为了这件事，尹昭要冒这么大风险。

九死一生！

这已经是唐老大给尹昭面子了。

实际上在场的人都知道，尹昭这一去，基本就跟送死没区别。

正常人都不能保证他能从异种巢中安全脱身，更不要说尹昭了！

自从坐上轮椅，唐心语才发现原来失去双腿这么不方便，生活中几乎到处都有坎。

她才过了这半个月，就已经难以忍受了。

很难想象尹昭自从生下来，就处于这样的状况。

就算这样，他还保持那么好的脾气，那么温柔的性格，真是……

总之，现在一听尹昭要去送死，唐心语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可以让尹昭把异种巢画下来啊。他既不是战斗系异能，又不能正常行走，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

唐老大深深看了眼女儿，没有说话。

倒是尹昭主动向她解释：“画地图这件事我有考虑过，但行不通。自大灾变以后，原来的地图已经不实用了。我只知道异种巢在哪，却不清楚异种巢周边的环境情况。换句话说，你就算让我画地图我也画不出来。”

唐老大也道：“心语你不清楚情况就不要乱插嘴。这件事不比其他，不要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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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唐心语咬住下唇，小声咕哝。

她下意识看了眼尹昭，却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就好像他也把她的话当成无理取闹了。

直到从唐老大那里离开，尹昭才低声向唐心语道谢：“我知道你在关心我。”

唐心语眼圈一红，声音沙哑：“那太危险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尹昭微笑，眼睛像是一汪温暖的海水，“请你暂时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想亲自跟姐姐说清楚。”

唐心语看着他，简直又要落泪了，嘴里喃喃：“黎姐不会同意的。”

“她会。”尹昭眼也不眨，“姐姐很清楚，这件事在我找了唐老大以后就已经定了下来。她如果不同意我去，其他人都不会答应。”

“为什么……”唐心语握紧拳头，“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怕死吗？”

尹昭轻轻吐了口气，仰头看向方舟基地装有日光灯管的天花板：“我怕。可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容羽直到走出很远，都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

他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表演，认为有理由相信，唐心语没发现自己对她的利用——

她好像以为他会那么大无畏牺牲是因为她，从刚才起就一直要哭不哭地看着容羽，眼里写满感动。

其实换成其他人来，恐怕也想不到容羽会这么做，就是为了找死。

他始终没忘记自己来这个剧本世界之前发的誓：他一定要让自己这次的死遁充满意义，完美无瑕。

还有什么，比为了人类未来牺牲更有意义？

正好这个世界也给了他这样一个舞台，容羽很满意。

唐心语只是让容羽能见到唐老大的一架桥。

只有让唐老大知道只有他能带路，之后尹黎的反对才能无效。

不然，她很可能真的会瞒下这个消息，把弟弟关在基地，自己和其他人去找那个不知在哪的异种巢。

如此一来，没有标志物，没有地图，他们大概会找到异种大军集结完毕。

现在容羽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自然就能回头去找尹黎，说出这件事。

而在他说完以后，尹黎很久都没说话。

最后更是直接站起身，嘭地一声摔门而出。

房间里，王晨和顾仙仪等人面面相觑。

王晨小声询问容羽：“昭哥，你是认真的？”

“当然。这件事非我不可。”

“那你也不能瞒着黎姐去找唐老大啊。”

“我先跟姐姐说，姐姐会同意？”

王晨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理智上，他知道尹昭这样做才是对的，但情感上……

“昭哥，你胆子可真大，真就不怕死啊。”

“这是为了这里的人，为了你们，也为了姐姐。”

尹昭说得太正义了，在场的人就算有私心，也说不出口。

一场希望内部会议，就在这样难堪的静默中结束。

会后，先是顾仙仪找上容羽：“学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送死？？？”

不等容羽张嘴，她先捂住自己的耳朵摇头：“我不听我不听！你就不能指出大概方向，然后让那些侦查员去找吗？为什么就一定要亲自去带路？！”

容羽：“……随便你听不听。”

顾仙仪：“学长！”

“好了，别耍小性子了。你自己也清楚，如果这样就能找到异种巢，那里早被人发现了，哪里会等到现在要用定位仪。”

顾仙仪慢慢放下手，哭着脸看着容羽：“必须这样吗？”

容羽点头：“必须这样。”

“……”顾仙仪吸吸鼻子，低下了头。

过了几秒钟，容羽看见她抬手擦了擦眼睛，扭过身子背对自己，用带鼻腔的声音低语：“这次我不会再陪着学长了。”

“嗯，我知道。”容羽犹豫一瞬，还是推动轮椅去找尹黎，“你好好活下去。”

顾仙仪一动不动。

因为尹昭那句话，她想到很多曾经的同学。

那些人大部分已经死了，小部分变成了异种，还有极少一部分跟她一样活了下来，呆在全世界各地的堡垒里。

她很早就明白了，人的生命既顽强又脆弱。

可她总希望，自己爱的人都属于前者。

转过身，背后果然已经空了。

顾仙仪抹掉脸颊上的泪水，自言自语：“我一定会活下去。活到最后。”

***

容羽没找到尹黎，反倒先遇上了简松。

这个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拦在容羽身前：“尹黎说她暂时不想见你。”

容羽“哦”了一声，果真停了下来。

这让简松表情更加复杂。

“为什么？”他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