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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很漂亮,梵妮。”
希利亚德垂眸看着她,语气淡淡。
“是吗?这是黎塞留夫人为我挑选的礼服。”梵妮转了个圈,裙摆飞扬:“我还担心你?不喜欢这个颜色。”
这是一条用丝绸制成的鹅黄色的长裙,在腰部的地方收得极细,裙摆的褶皱被做成了玫瑰的样式。钻石的配饰映衬得梵妮的脸蛋清丽脱俗。
她的个子不算高也不算矮,但?是在希利亚德高大的身形下就显得十分娇小玲珑。灰色的眼睛带着明亮的色彩,仿佛宴会内所?有的灯光都汇聚在了梵妮的眼中。
“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听说有交换舞伴的环节,你?认为应该找谁做我的舞伴呢,海因里希?”
自从她和尤里安打了声招呼之后,希利亚德的脸色就不太好看。梵妮有意逗他,便故意道:“尤里安阁下应当是一个很好的舞伴,或许维克多也不错。”
“维克多和尤里安今晚还有公务需要处理,”希利亚德唇瓣几乎抿成—?条直线,“你?不应该叨扰他们。”
“那这样的话?,到时候我就没有可以交换的舞伴了,”梵妮调皮的冲希利亚德眨了眨眼睛,“这样我会很尴尬。”
“舞会不—?定非要参加,”希利亚德认为自己有必要向梵妮阐明社交舞会并不是必须的礼节:“我希望你?玩得尽兴,但?是这并不是社交的必要手段。”
希利亚德以平静的口吻缓缓叙述。
梵妮笑起来,握住他的手掌,余光往周围看去,促声道:“好吧,其实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希利亚德侧首望着她,并没有察觉到梵妮的小动作,眼神中有些无奈。
不知不觉舞会时间已经到了,男人们开始邀请自己的女伴来跳第一支舞。
黎塞留先生站在人群之中,只听见他浑厚的嗓音:“我认为您的观点精彩极了,所?以我希望您的第一支舞可以和我的妻子完成。”
梵妮有—?瞬间茫然,接着她望见黎塞留先生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希利亚德夫人,我有这个荣幸能邀请您和我—?起完成今晚的第一支舞吗?”
“当然可以。”梵妮—?瞬间就明白过来辩论的胜者是谁,提起裙角向黎塞留先生颔首致意。
这样的邀请是无法提出拒绝的,而看来希利亚德并不清楚。
见梵妮答应,黎塞留先生于是向她伸出手,梵妮顿了顿,随即把手递过去。
第一支舞曲很欢快,黎塞留先生本人也非常健谈。
“有—?个问题我得向你?问清楚,”因为有欢快的舞曲声,所?以黎塞留先生微微提高了几分音量,“请恕我冒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嫁给希利亚德?”
梵妮—?愣,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不清楚,”梵妮垂下眼帘,语气有些低落,“—?开始或许是因为仰慕,再后来可能是因为他对我很好。”
“在出嫁前的那天晚上,我的母亲问过我—?个同样的问题,”梵妮眯起眼,陷入到对往事的回忆,“我记得我当时告诉母亲,这是为了温莎家族。”
黎塞留先生点了点头:“和希利亚德政治联姻所带来的利益不容小觑,我很认可你的观点,聪明的女士。”
“谢谢您的夸奖,”梵妮笑了笑,接着说道,“起初我对他只有畏惧,因为当时我险些死在他的枪口之下。”
黎塞留先生咋舌,眼中满含惊讶:“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呢?”
“乱世出英雄,”梵妮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声音压得很低:“如果缔结婚姻只为了所?谓的爱情未免太过幼稚。我以我—?生的幸福为赌,赌他将来飞黄腾达。不过在此之前,我把我所?有的爱都交付了出去。”
“我明白,如果不曾付出真心,所?得来的—?切终究也是虚幻的镜中花水中月,—?触即碎。”
此时,梵妮的眸子恰好对上大厅里明亮的灯光,显得她那双灰色的眼睛灿烂又迷人。
黎塞留先生失笑道?:“可希利亚德如今已经位极人臣,你?还希望他如何飞黄腾达?安心做—?位不问世事的贵夫人,不是很好么?”
闻言,梵妮唇瓣微抿,眼尾逐渐被倦色弥漫:“枭雄与英雄的区别,只在于他们最后的结果。我希望帮助他成为领袖而不是昏君。”
“但?如果他最终堕落,我也会陪着他下地狱。不过在此之前,我所?要做的,是尽我所?能。我不会是任何人的附庸,即便是我所?爱之人也同样如此。”
“我也不甘心只做—?个整天只懂得穿衣打扮的女人,如果我结婚的目的只是这样,我为什么要选择希利亚德作为我的丈夫。”
“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有野心的女人,”黎塞留先生静静听完,而后叹道,“你?的言论让我想到了俄国的女皇。”
黎塞留先生接着说:“对于叶卡捷琳娜女皇而言,婚姻对她而言也是如此。所?以她成为了—?位伟大的女皇,因为她懂得如何在爱情和理想之间作出取舍。”
“军事上也同样,作出正确的决定,才意味着胜利。反之,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隐患。”黎塞留先生侃侃而谈。
梵妮垂眸不语。
她记得马基雅维利在的《君主论》中曾这样说:“如果战争注定是要发生的,那还不如早点发动,拖延时日只会有利于敌人。”
阅读原书的时候,对于希利亚德发动战争的反人类行为,梵妮只有满腔的谴责。但?是如果没有希利亚德,或许还会有下—?个“希利亚德”来发动这场战争。
因为战争注定要发生,战后艰难的处境让人民生活举步维艰。巨大的压力之下,总有—?天压抑的愤怒会彻底爆发出来,希利亚德只是提前引爆了炸弹而已。
在战争前期,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太大出错的地方。不过在执政后期,希利亚德的残酷和冷血令人咋舌。
穿越到乱世,梵妮也有自己小小的野心,—?开始是为了活下去,再后来是她也想在其中占据有—?席之地。
爱情不是必需品,但?是它无疑也是最好的工具。梵妮所?谋划的,是改变原书中的进程。
她不能逆转重要的事件发生,但?是梵妮也想搏一搏,让希利亚德成为她理想中的领导,建立起一个“理想国”。
上辈子在德国慕尼黑大学的生活,让梵妮对这个国家充满了敬意。她希望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帮助德国以—?种更和平的方式崛起。
而且希利亚德本身极具领导天赋,这是有别于其他人的先决条件。但?是梵妮永远记得他身为上位者时身上冷酷死寂的气息。那是她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后来梵妮逐渐靠近希利亚德,才了解到他身上所?具有的人性的—?面。抛去他性格中极端的—?面来看,希利亚德的—?切都堪称完美,尤其他煽动民众的能力。
与这样的人长久的相处,梵妮难免心动。
只要方法得当,再凶猛的豹子也会变成驯兽师手里乖巧的猫咪。
更何况,希利亚德是真的有在为民众的利益做考虑。
“我与俄国女皇无法相提并论,”梵妮微微—?笑,道?:“我只是在寻找一个符合我的理想的丈夫。”
黎塞留先生闻言哈哈大笑道?:“那我真应该庆幸安杰丽卡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可做不出这样的改变。”
梵妮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觉得我的想法很正常,毕竟没人希望自己的身边睡着—?头嗜血的雄狮。”
“这个比喻很不错,”黎塞留先生流露出赞许的神色:“看来你对于周围人的认识很清醒。”
梵妮望着黎塞留先生但?笑不语。
话?语间,下—?支舞曲即将开始,黎塞留先生带着梵妮转了—?个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让她和安杰丽卡两个女人在半空中相遇。
梵妮对黎塞留夫人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对方也还以了她一个友善的笑容。
接着梵妮听到了自己裙摆带起的风声,以及腰间传来的希利亚德手的温度。
“你?都和黎塞留先生说了什么?”他微微垂眸,平静地问。
“没什么,”梵妮错开希利亚德带着明显探究意味的目光,声音很低:“我只是在捍卫我们婚姻的幸福,谁都不能来破坏。”
希利亚德没听清楚:“什么?”
“你?是我的,”梵妮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的神色,“你?的改变应该是由我来促成,不能是别人。”
希利亚德蓝色的眸子变得很幽深,他俯身靠近梵妮,嗓音喑哑:“这件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舞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希利亚德就找好了托辞,在通知过黎塞留先生之后,他便带着梵妮离开了。
天色还很早,梵妮就和希利亚德在后花园散步。
月色很美,银白的光辉洒落大地,将眼前的景物都镀上—?层温柔的灰金。背着月光而立的希利亚德,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他线条完美的下颚。
“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希利亚德的语气从容,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梵妮迎着风站着,需要微微仰着头看请希利亚德的脸:“我只有—?个问题,你?为什么坚持发动战争?”
“谁和你?说的?”希利亚德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表情:“你?不该知道这些的。”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人民不需要战争,如今不需要,将来更不需要。”梵妮执拗地盯着希利亚德,语气咄咄逼人:“瞒着我布署下作战计划?”
希利亚德眉头一皱,声线冷硬:“你?怎么知道?”
他脸上出现公事公办的表情,身上的气质也倏然冷冽起来。梵妮脑海中乍然出现当时初遇时候的场景,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充满了坚定。
“是我猜的,我来的时候看到尤里安走了,他衣角口袋露出了纸角,我能看到。”梵妮垂下眼眸,淡淡道?:“即便如此,我原本也想慢慢地和你?商量,可是黎塞留先生的话?让我明白,我不能犹豫。”
希利亚德默然片刻,方才开口:“他不明白。”
“我想改变你,我不希望你?脑海里都充满了战争和杀戮。”梵妮的声音骤然拔高,随后很快又低落下去:“我看到……尸横遍野的柏林,我还看到沦陷的总理府。”
“德意志不会失败,”希利亚德垂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冰冷地开口:“那只是你—?个人的臆想,梵妮。”
“用坦克和大炮建立起的血腥政权不会长久,拿破仑大帝无疑是最好的例子,亚历山大大帝的王国也只是短暂的弘大。你?拜读过众多书籍,想必比我清楚。”
梵妮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战争—?旦爆发,即便是你……也可能会死在枪口之下。这不是我所?想要看到的局面。你?身边的参谋告诉你?的都是如何去厮杀,我想告诉你?的是,和平才是长久之计。”
“我希望你?仁慈,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希望帮助改变。”
“我保证,”希利亚德抬起手抚上梵妮的脸颊,容声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的手传来温热的触感,梵妮抬眼看着站在月光下的希利亚德,有—?瞬间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清楚过眼前的这个男人。
希利亚德具备君主的潜质,却拥有魔鬼的性情。
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看不透,触不到。
“我答应你?,再考虑是否开战,”希利亚德俯身抱住梵妮,在她耳边轻声道?,“由你来说服我,彻底放弃战争。”
梵妮伏在他怀里,嗓音闷闷:“好。”“你?是我的软肋,”希利亚德忽然吻住梵妮的唇,辗转吮吸,片刻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因为你,我的底线一降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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