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逛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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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桥这几?天睡在客厅的皮沙发上,今晚也想继续睡。

宿若亨从卧室走出来，徐知桥正在喝牛奶，视线落在沙发的枕头上,宿若亨问：“睡得可还舒服？”

徐知桥点点头。

随即看了眼三人沙发的中间两个凹槽，又摇摇头。

肯定没有床舒服。

“但胜在不挤。”他说。

宿若亨玩味地挑起一边眉梢。

“也就是说,跟我睡，嫌挤。”

“当然不是。”

虽然宿先?生的表情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但他这样一说,徐知桥就急了，放下牛奶杯,解释道,“是我挤你。”

“我睡相太差了。”

住在一起后,宿若亨发现这个孩子太过一板一眼，因此总忍不住逗逗他。但他也掌握着一个度,不然把人惹哭了还?要哄回来。

“睡相不好,也确实挤人。”

宿若亨走了过去,扯过一张纸巾塞到他手里?,示意擦掉嘴巴上的奶沫,而后转身拎起沙发上的枕头朝卧室方向走，“来吧。”

徐知桥其实非常不愿意打搅到宿先?生睡觉,因此装作看?不懂地问了句：“来……什么？”

“睡相差总比失眠的好。”

宿若亨的声音已经到了卧室,“考试月了,你精力够用吗？”

半工半读，加上考试,还?有?上周，张格给他的论文指出几处不够深刻的地方，都需要他来独自完成。

精力确实不大够。

“你还?小,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缺少睡眠有?多累人。”宿若亨的声音又到了卧室门口，催促他，“还?不进来？”

徐知桥快速小跑到卧室门口，对上宿若亨的视线，又收了回来，说：“你这个年纪挺好的。”

三十?岁，他向?往的年龄。

独立且有?经济基础。

不像他这个年纪，一方面不肯放弃学业，毕竟这个社会看?文凭，另一方面不肯放弃打工，毕竟他的学费是他打工得来的。

他这个年纪，不敢买吃的、买穿的，同龄人讨论的品牌球鞋他不敢看一眼，任何一小笔钱都要精打细算，活得卑微又怯懦。

“你这个年纪挺好的。”徐知桥又重复了一遍。

他眉眼低垂，试图将脸上的轻愁隐藏起来。

不过，他并不擅长隐藏情绪。

宿若亨将手搭在徐知桥的脑袋上，徐知桥扬起脸。

“你这个年纪也挺好的，年轻且有?活力，未来可期，你不知道，像我们年纪大的，就喜欢你们年纪轻的。”宿若亨嘴角噙笑，揉着他的脑袋安慰说。

徐知桥微微一愣。

宿先生的这个类比，把?他自己也囊括其中了。

他眨了眨眼睛，宿先生的这句话，是不是等同于，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这么说？

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

是喜欢真实的他，还?是替身的他？

短短几秒钟，徐知桥就想到很多问题。不知道宿先生什么意思，他没做任何反应。

宿若亨没等来小孩的任何反应，不过他脸上的愁思已经散去。

他的眼睛轱辘转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宿若亨后知后觉地发现，什么叫年纪大的喜欢年纪轻的？他对着徐知桥这么说，不就是撩小孩么！

一句安慰的话?，怎么到他嘴里变成撩人了？！

他立即放开揉着徐知桥脑袋的手，侧身让他进卧室。

“被子已经铺好了。”

“哦……”徐知桥的表情倒无甚波澜，“明天早上，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被撩者，能面无表情地问撩人者明早吃什么。

宿若亨又有?点摸不透小孩的心思了。

他用气息笑了声，缓解先前那点尴尬的气氛，语气恢复如常。

“还?想着‘天天做早餐补偿’的话?？中西餐都可，除了海鲜我不挑食。”

“那…红枣小米粥行不行？我昨天刚买的。”

宿若亨侧头盯着他，脸上的笑意敛去几分。

他昨天刚买的。

刚买的。

买。

跟他住一起，在明知小孩经济拮据的情况下，居然还要小孩掏钱！

小孩的自尊心强，不能明目张胆地给他钱，但连生活必需品他都忽视，就连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徐知桥看?着宿若亨消失的笑容，小声说：“不喜欢吃，可以换一样的。”

宿先生家庭条件优渥，吃不惯很多东西，他都理解。

“不是不喜欢，”宿若亨的声音柔和下来，“我还?有?很多想吃的，也想逐样尝尝桥桥的手艺，但不太会买菜，很多东西都不认识，找个你我都有空的时间，你陪我去超市？”

原来是馋了。

可想而知，宿若亨在以前，都是家中佣人去超市买东西，这下他自己亲自去，宿大少?亲自逛超市买菜，一想到这样的场景，徐知桥的心头就泛起一股酸涩。

有?些心疼，又有?些替他不甘。

家人不是要相互扶持的吗？为什么要针对宿先?生呢？

因为钱？

他们家没钱很头疼，原来有钱也同样头疼。

徐知桥答应下来：“我这周要忙论文，不外出打工，晚上都可以有?空的。”

宿若亨关好卧室门：“那说定了。”

“嗯。”

躺上床，徐知桥尽量往边上睡。

因为前段时间他的表现，徐知桥自己也清楚，可能睡着睡着，就又睡到宿若亨那里去了。

他自己好像也意识到，是不是由于家庭变故的影响，导致心智出现问题，进而导致如同小孩子一样，睡觉要抓着某个人才能安然入睡。

他说不清楚内心的感受，就觉得，在宿先?生身边，很安心。

“宿先生，”黑暗中，徐知桥轻声问，“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宿若亨：“什么？”

徐知桥整理着措辞。

等了一会儿，宿若亨还?没等到对方要说的话?，笑道：“到底什么事?让桥桥这么纠结？”

“就是，”徐知桥说，“我明天都答应给你做早餐了，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是死性不改的话?，那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叫我小狗狗了？”

宿若亨笑了：“小狗狗就这么难听？”

“嗯，难听。”

“那叫什么？”

“叫名字。”

沉默一会儿，宿若亨问：“知知还是桥桥？”

徐知桥一顿，宿先生又在逗他了。

刚认识宿先生那会儿，给人感觉就很温和，但这段时间住在一起，有?些不大了解的也了解了一些——宿先生这个人，大多数时候是认真的，但偶尔喜欢逗逗他，好像这是他被排挤以来的一点乐趣。

徐知桥当然是不恼的。

逗人的宿若亨、认真的宿若亨、温和的宿若亨，甚至生气的宿若亨，他都很喜欢。

止步于字面意思的喜欢。

“就……都可以。”他回答。

旁边传来一阵低笑，徐知桥不安地又问一遍：“答不答应啊？”

宿若亨没有回答，问他：“桥桥，大学有?逻辑课吗？”

“有?，是选修课。”

“选了吗？”

徐知桥很惭愧：“没有。”

“这样啊，”宿若亨说，“那按照往常的逻辑，你的那句话，自己推推看?，还?有?什么情况是可以让我不叫你小狗狗的？”

徐知桥曾在舍友的书本上粗略地扫过几?眼，似乎很复杂。

而他的那句话——我明天都答应给你做早餐了，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是死性不改的话?，那你就不能叫我小狗狗了。

应该可以简化成：答应做早餐推不能叫小狗。

那么，这两个因果不动，只要改变另一条件里?的某个因素就可以了。

徐知桥思考了一会儿，那句话于是变成——我明天都答应给你做早餐了，如果今天晚上我死性不改的话?，那你也不能叫我小狗狗了。

逻辑上很通顺！

但是，今天晚上“死性不改”，等于，今天晚上就那啥宿先?生。

这要怎么办？

见?他半天没动静，宿若亨催促：“想通没有？”

“想通了。”

对宿先?生主动这种事?，倒不是没做过。

徐知桥慢慢靠近他。

宿若亨正在等徐知桥的答案，就感觉旁边窸窸窣窣的，没过一会儿，他的一侧手臂就被人碰了一下，那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还?往下滑了一小段距离。

这个接触很快就分开了，身边人解释说：“宿先生，我就是，想抓你的手。”

“明天早上这个时间点，改成今天晚上，这个句子的逻辑，还?是可以通的。”

“所以抓你的手，碰到手总比睡你身上来得强。”

所以，事?件的发生从明早挪到了今晚。

也就是，小孩今晚就得“死性不改”。

这样也能说得通，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机灵归机灵，但这小手往哪儿摸呢？

徐知桥马上又把?手缩了回去：“宿先生，你手在哪里？”

宿若亨：“……放在肚子上。”

徐知桥“哦”了一声，接着宿若亨便看到盖在肚子上的被子微微隆起，似乎怕弄错地方，悬着的手迟迟不敢落下，最后缩回自己那边，说：“宿先生，你能不能把手放到身体一侧？”

要求还?真多。

宿若亨抿紧唇线，忍笑道：“就这么怕碰到我啊？碰手可以，其他地方就不行了？”

黑暗中，若有似无地泄出一声笑，“又不是没抱过、没亲过，你这么胆小干嘛呀？”

徐知桥轻轻地“啊”了声。

宿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他想明白了，这难不成是在暗示他？

从帮他拿枕头让他睡卧室，到出逻辑题考他，再到刚才那两个反问，无非是想……抱着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