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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两个字跃入耳朵时,玉桑心头砰砰重了两声。

她觉得自己魔怔了,抓过干净的澡巾按到他胸口:“郎君出来吧。”

太子微微挑眉,在她抽手时自己按住澡巾,并未追究她一闪而逝的异样。

然而,两人白日里睡得太香,这会儿躺在床上竟毫无倦意,两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换作平时,玉桑总有法子让自己睡着。

可太子那句“夫人”不?断在脑海萦绕,惹得她心里有些难以安抚的浮躁。

原本只是为那日行动更方便做个准备,现在,她只觉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作。

躺平挺尸委实不?是个滋味儿,玉桑挨了一阵子,发现身边的人气息均匀,试图翻身。

但她并不?知,熟睡时的翻身,和醒着的反身,无?论是力度还是声响都不同。

于是,她前脚刚朝里侧过身,太子后脚就跟着翻身靠过来。

男人的手自觉又熟练将她抄入怀中,气息之间顿时淡香萦绕。

“睡不着?”

玉桑心里一咯噔,立马憋出含含糊糊倦意缠绵的睡腔:“嗯?怎么了?哈——”

还演了个有些假的哈欠。

辩听着她不走心的表演,太子不?自觉的弯起唇角。

暗夜给了人伪装的颜色,也让人在沉浸于黑暗时,将白日里忽视的微弱情绪骤然放大。

他想到了看着她熟睡时的感觉。

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想,只觉得看她吃饭会更香,看她睡觉也跟着困。

自持克制的人,也会有被人牵着感觉走的一天。

可他并不抗拒,甚至在走出的那两步间,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恰似走向一个穿过山河与时光,苦苦寻找的那个结果,更是荒诞的觉得,一切止于相拥而眠那一刻,好像也不?错。

这样的情绪在心间过了一遍,太子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中的那份眷恋。

可他也清楚的明白,这种情绪只会影响他的理智与冷静。

但这些都不重?要。

明日一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什么都不会因为这个晚上而改变。

连他自己也会忘记,在这一刻对她的宽容,还有对自己的放纵。

翻过怀中的假睡少女,男人气息灼热的吻了上去。

玉桑伸手要推,被他捉住手腕吻至耳畔:“桑桑,抱我。”

同样一个人,同样一道声音。

这句话的作?用力远不?及那句“夫人”的十分?之一。

玉桑在清醒中拧眉。

真不?愧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他平日里喜欢使那些招猫逗狗的小动作也就罢了。

到了夜里竟然也跟那些猫儿一般发起情来!

最关键的是,若是上一世还说得过去,她始终是古道伯伯的侄女。

可现在他分?明知道她的身份,还敢这样,真是……

太不禁夸了!

她才刚刚赞许过他不?在这种事?上胡乱脱裤子。

玉桑觉得,有必要让他清醒一下。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酝酿气势,琢磨着说点什么来震慑他。

看清楚我是谁!

不?觉得我身份低微辱没你皇室血脉了吗?

你不?是来报复我的吗?

不?是来追究我当日的背叛和欺骗的吗?

趁夜发疯,你也就这点本事?

掌中所触肌肤逐渐滚烫,玉桑忽然想要缩手,然后又更加坚定的捧住。

可是,她自问理智的心境,在感受到男人的温度时,忽然起了波澜。

多少人借酒发疯宣泄情绪,又有多少人心照不宣相互装傻真话假说。

玉桑把自己藏在夜色里,问他:“郎君会娶我,与我成家,一生一世吗?”

问出这话时,每多说一个字,玉桑心中便多一分?震惊。

若要用一个荒诞的比喻,大概就像敌人攻来时,自己忽然一分?为二,同时抗敌。

一个撸起袖子率先对抗,转头对另一个说:“我负责拖住他,你负责下狠手!”

结果另一个走到了敌人面前,软绵绵的说,“你打我,我会疼的,不?打我好不好?”

一边想着要用狠招数一招击毙敌人,一边却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给敌人。

让他知道,如?何伤她最有效。

又像是与人争执吵架,一心想用最尖锐的言语刺痛对方,令其无言以对知难而退。

可真说出口,脑子里只有懊恼——怎么说这个了?应该说的那个才更具有杀伤力呀!

然而,说出来的话是吞不?回去的,玉桑脸颊涨红,肩头发凉,索性闭上眼。

就当是夜色醉人,发了一场酒疯吧……

他凝视了她许久,蓄满冲动与念想的手,一寸一寸挪到她肩头,捏着衣衫边沿为她拢好。

被拥入怀中那一刻,她听到他梦呓般的低语:“娶你,带你回家,一生一世,都只有你……”

轰的一下,玉桑的眼睛猛地睁开,眼前却是一片混沌。

原本清醒的头脑如?遭狂风过境,将或完整或零碎的记忆片段搅在一起,连带此刻身处之地都变得虚幻不真实。

迷蒙之中,男人冰凉的手指落在脸上,带了些缱绻的味道。

她扬起红润的小脸,努力迎向他背光的脸,小声试问:“那大人会娶我吗?”

他无?声的笑,将她紧紧抱住,卷着汹涌的气势贯入。

尖锐的疼痛令她不?由蜷缩,又于迷蒙之中听到男人的回答:“不?娶,但会疼你……”

天地万物皆在颠摇,久久不?息。

男人沉稳冷静的姿态,终究在恣意尽情中扭曲,化作?炽热的低吟。

“大人……”

万物停息,迎来一片光明。

她缓缓睁眼,看向双手捧着的男人的脸,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酝酿着惊恐,倏然睁大……

韩唯!

玉桑浑身一颤,双眼猛睁。

入眼是床顶的帘帐,外面的天色已大亮,恰似梦中照过来的光。

她保持着醒来的睡姿在床上僵了许久,小半刻才从惊醒后的茫然中走出来……

是不是做噩梦了?

而且梦到了……

玉桑轻轻吞咽,僵硬的转过头,当即松了一口气。

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她应该没有在睡着的时候乱喊人名吧?

玉桑甩甩头,脑子里过了一遍昨夜的情形。

因为白日睡得太久,所以夜里睡不着双双发酒疯?

昨夜发生的事?情,说过的话,玉桑都记得,偏偏此刻想起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真实。

其实,她很早就睡着了,这些都是做梦吧?

思绪回笼,玉桑飞快起身穿戴,走出来时,房中空无一人。

看到飞鹰和黑狼不在门口,玉桑就知道太子出去了。

她看了一眼书案,昨日堆放的文书已经全都不见了,应当是他批阅完又送走的。

玉桑心头一动,提着裙子走到书案边,又是仔细观察了所有的摆放之后才动手翻找,在书案边一个矮柜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几封信。

文书送走了,但这些信还在。

玉桑心生狐疑,难道他还在试探她?

肚子饿得难以集中,玉桑出门找外院的家奴要了些热食,东西很快送来。

她在房中等了会儿,眼见日头升高,太子还是没回来,再三斟酌后,一个人吃掉了。

填饱了肚子,玉桑看着外面天气晴好,目光悠悠转向那张斜榻,然后清醒摇头。

不?能睡了不?能睡了,再睡就真要出事了。

……

太子是晌午过后回来的,进门时,玉桑还是没抵住诱惑,已经不?争气的趴在榻上睡去。

他眼中所见情形同昨日无二?,心境却大不?相同。

“出去吧,声音小点。”太子低声吩咐,自己走到里间换下外袍。

忙完这些,他携了卷书去茶座坐下,期间动作都格外轻。

只是,书到底没看几页,目光却一次次瞟向临窗那个位置。

玉桑醒来时,身上都睡出一层薄薄的汗。

她揉着眼睛走出来,在看到房中陡然出现的人时吓得一跳。

太子一直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可当她真的走出来时,他握书的姿势瞬间僵住,眼神控制不住的往她脸上瞄。

上一世直到死,他都不曾为任何人破例,更不会为谁改变自己。

无?论是习惯、规矩,还是心中一贯坚持的东西。

可碰上她,好像轻易就可破例。

这令他心中五味杂陈,甚至荒诞的感到了一丝宿命的味道,同时,又相伴生出不甘与愤怒。

凭什么?

曾经,万里江山浩浩臣民都曾臣服于他脚下。

他战过强敌,守过国土,为何就偏偏被一个小女子折磨到死?

他并不是未经人事的稚嫩儿郎。

也并非没有意识到重逢之后心底深处那份讳莫如?深的念头。

可正因如?此,才不?解,也不?甘,不?信自己会被这样卑贱的小女子拿捏。

所以,也不?愿承认。

昨夜是他鬼迷心窍,已经在第一时间弄昏她,她理应不?会当真……

太子放下手中书卷,端起茶盏,淡声道:“我出去这大半日,你就是睡过来的?先时是谁信誓旦旦,要帮我查明真相?怎么,在梦里查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刻薄冷漠,神情里看不?到一丝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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