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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丹,听名字倒是和这地方相和,只可惜不是什么好东西。”姜夏瞥了一眼晾在园中惨不忍睹的尸体,将眉头皱得更深——
姜玉立还在世时,对西域的态度一直讳莫如深,培植的势力几乎很少越过玉门关,只有截杀蔺光时,曾有一次近乎疯狂的出动,别的时候似乎隐有忌惮,可究竟忌惮什么,他却并无答案。
许多消息姜夏都是从心腹苏明口中听来的,那时的他还太小,根本不明白,眼下看来,西域早已是暗流涌动。
既然有天城的使徒在此出没,钟别的态度又十分鲜明,难保两人不会搭台唱出请君入瓮的大戏,桑楚吟如今扮作舞姬,虽戴着面纱,但是身在虎穴,真被识破却也绝非好事。姬洛转身离开,走前顺手抓了一把泥揣在怀中。
“钟别呢?还没回来?”
桑楚吟还在原处执子踌躇,听见两人步履急促,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你俩怎的去了这么久……诶诶,拉我作甚?”散棋“咕咚”一声落在玉池里,她左手捞了两下未捞住,仰头瞪着将她拉拽起的姬洛,脑子里像塞了浆糊一般混沌。
齐妗闻风而起,心中惴惴不安:“什么好香?”
桑楚吟动了动鼻子,骇然一惊,立即咬着舌尖,痛楚让她恢复清明意识,挣脱姬洛的钳制,扶住齐妗的肩膀,见她手脚已然麻痹,干脆右手揽腰让其靠向自己,随后拂过几处大穴,运功替她缓解药力:“是曼陀罗的香味!”
“会不会是那个人?”姜夏二话不说,把迷迷糊糊刚摸到门边的谢叙往肩上一抗,后者还未喊话,已被他随手扯了块巾子塞住嘴。
方才他们一路来见过,附近并无植花,突如其来的迷烟,若说和钟别毫无干系,傻子也不信,姬洛来不及解释院中所见和极乐丹的事,在前开路,三人合力从极乐墟打了出去。
入了夜市,那群打手仍旧追咬着不放,外头的人一看,穿的是极乐墟的衣服,以为是赌客输了债不还,见惯不惯纷纷让道,这本想借路人拦一拦的法子,当即便不好使,只能围追堵截,先入了穷巷。
姬洛握剑断后,心里发狠,想一不做二不休,找个人少无碍的地方,将尾巴彻底解决。哪知跑了一会,那些人又神不知鬼不觉一般不见踪影。几个人犹疑未解,只能沿着民巷走,直到了出口,才明白为何——
刚才那个杀人的天城使徒将好徘徊于坊市尾的佛塔之下,听见动静,向他们几人的方向看来。
“天城的人。”桑楚吟一眼认了出来,扶着齐妗靠到墙根,袖底的扇子死死捏着,见机而为。
夜已深,此地并非闹市,路上别说行人。连个鬼影也没有,想藏是藏不住的,但也不可自乱阵脚。那使徒本在等候同伴,听见人声多打量了一眼,见是个窈窕的舞姬,远远瞧着身侧跟着几个男人,对于风月之事,并不甚在意。
但狭路相逢,谁又能知对方究竟作何猜想,既然撞上门来,不如先下手为强,也好套一套天城的话。桑楚吟要动手,姬洛并不想她现在暴露武功和身份,极乐丹、曼陀罗和白华圣女遗物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不清楚敌人在这件事上扎根多深时,最好的法子是化繁就简,先来一招惑敌,探一探路。
于是,他率先剑出决明,把人捉住。一个传话的小喽啰,比起西平亭撞上的清洗的那批人,功夫还差点。
姜夏把谢叙从肩上卸下,那小公子落地,摘掉嘴里的巾子,撸着袖子上前:“你们把桑姿弄到哪里去了?”
使徒被伏,冷冷看着几人:“谁是桑姿?”
趁他目光掠来时,桑楚吟谨慎地先一步避开,背身去照顾身子最娇弱因而受影响最深的齐妗。那齐姑娘纵使中药,浑身上下也自有一股大家气度,使徒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倒是没在桑楚吟身上多停留。
“就是你们在西平亭抓走的那个人!我们和天城素无恩怨,你们为何抓他?”谢叙解释。
见与极乐丹无关,使徒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想来也是知道抓错了人,可缘由自然不能轻易说给他们听,如今受制心有气,只能梗着脖子道:“那个假女子?他死了。”
姬洛扫了一眼桑楚吟握紧的双拳,将架在脖子上的剑往下压了一寸,悠悠一笑:“江湖规矩,一命抵一命。”
“抓他的不是我,杀他的更不是我,凭何要我抵命?”没想到人二话不说要手起刀落,那人急了,忙拿蹩脚的汉话阻他,生怕口舌慢了一步已人头点地。
姬洛耸了耸肩,以无赖的口吻道:“可惜我等本事不够,没法上天城擒凶,只能委屈兄弟你了,好走。”说着,只见寒光一展,他手中长剑破风而下。
使徒闭眼大喊:“他没有死!大教宗待他很好,还说……”
剑刃在脖颈前堪堪停驻,但桑楚吟已无声潜至身后,一把扭断了他的脖子。该得到的消息已经得到,心中悬石落地,对天城无甚好感的她,自然知道不留后患的道理,先一步出手,回头发觉姬洛握剑不稳。
“姬公子,你的毒没事吧?”她伸手扶了一把,语气止乎于替朋友跑腿的客气,“可惜没有拿到天池金蟾。”
姬洛调息,轻道一声无碍,随后与几人一同,把尸体扔到相隔数街的坊市后巷,再由桑楚吟引路,去了一处秘密的民居。这是她上一回前来西域调查蔺光时,找到的一处落脚地,乃是当年白华还为舞姬时,蔺光秘密为其购入,只是后来人走茶凉荒废于此间,渐渐破落不为人知。
桑楚吟稍稍收整一番,屋内干净有致,东西不多,但应有尽有。
白日行路,夜间又遇上这档子事,谢叙和齐妗两个中药深的,都累得洗漱也罢,靠着胡床便睡去。
姜夏径自往另一头的墙边屈腿坐下,靠着柜子闭目养神,刀谷那夜他并未中毒箭,只受了爆炸波及,外伤重内伤轻,至沙州时尚还有些血亏气弱,但经拜月湾一行到如今,几乎已愈。
可伤易好,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事却难解——
先不说霍正当被姬洛诱杀,死于刀谷,手头实力受到重挫,便是自个儿失踪,和苏明断去联系,便足可撼动大局。但他不能轻易的离开,向姬洛放冷箭的人在暗不在明,或是苻坚痛下杀手,亦有可能是自己人,甚至是江左仇视的势力,也未可知,他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隐隐有所感觉,仿佛这一局棋,是为了将他们都导向西域。
天池金蟾便是拨开迷局的第一柄钥匙。
为什么是西域?姜玉立告诉了他许多事,却仍有更多向其隐瞒,毕竟最初的他,也曾奋起反抗,可兜兜转转事到如今,却成十分掣肘。姜夏下意识探向心口,那里缺了一条银铃红绳,可那东西永远留在了拜月湾的沙海中,他怕真相亦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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