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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惠风畅畅,天朗气清,宋瑜雕塑般杵在檐下,风吹得手脚冰凉。
披帛从她粉颈前轻柔拂过,搔得脸颊酥酥麻麻,她蹙眉按下锦帛战战兢兢地立于一旁,声如蚊吶:“大兄。”
她对宋珏虽不亲昵,但也从未如此忐忑过。宋瑜尽量维持镇定,不去看他身旁的人,低眉敛眸,可惜紧紧交握的双手出卖了她。
宋珏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手上,颔首应下,侧身向她举荐身边霍川:“这是成淮兄,先前于永安因缘结识,不日前才到陇州,是花圃的园主。”说罢又向霍川介绍她,“这是家中三妹,对各类香料过目不忘,今日带她一同出来是为此事。”
宋瑜长睫毛微颤,掩住了灵动水眸中的慌乱。
她不敢说话,生怕对方认出自己来。他是个瞎子,理应认不出才是,也不知那晚她发出声音没,万一听出了她的声音可不得了……宋瑜悄悄抬眸觑他,近看五官更为精细,融融日光下冷意彻骨,他黝黑深沉的眸子凝聚一处,听闻宋珏所言薄唇微挑。
正是这一笑让宋瑜头皮发麻,但闻他问:“令妹家中排行第三?”
宋珏笑着解释:“确实数三,不过三妹称呼于此无关,是幼时叫惯了的乳名。”
姑娘家乳名大都娇娇悄悄,鲜少有人叫三妹,娇憨之中别有一番旖旎滋味,这是宋瑜最亲近的人才能叫的名字。她不知霍川是否想起什么,唯恐他出言刁难,万幸他只问了这一句,便淡声有礼道:“幸会。”
宋瑜抿唇含糊应了声,搁在平时是极无礼的,可她真个怕极了。他们那样亲密无间地贴着睡了一夜,饶是什么都没做,她也是被玷污了清白……霍川大抵没认出她,对她的无礼不以为意,与宋珏并行走入堂屋。
她在门边愣愣地站了许久,直到手脚僵硬缓和了些,头顶着□□,才长长吁一口气。
总算活过来了,他没认出自己,果真如他所说的一般,幸甚至哉。
他们谈生意宋瑜是插不上话的,她借衣裳泼湿为由留在廊外。
花圃里的小院很别致,称不上雕梁画栋,却彩绘精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宋瑜碰了碰廊下圆柱,指腹不见丝毫灰尘,想来家主是个颇干净洁癖的人。她目所能及是一片茫茫花海,颜色艳丽,争相绽放,不由得心神往之。
若是能住在这地方,不知该多么妙趣。
然一想到霍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便浑身一抖,连忙摒除这荒唐想法。
衣裳早已荫干,宋瑜却不想进屋。里面不时传来大兄沉稳的声音和宋琛难听的鸭嗓子,间或夹杂着一两句平静淡漠嗓音,声音不大,姿态十足。宋瑜在大隆寺没听过他说话,如今细听之下觉得他音色十分特别,低沉悦耳,仿若潺潺淌过溪石的流水,最终汇入心扉。
相比之下宋琛逊色不少,他最近处于变声期,一开口便犹如一把杀猪刀,听得人心肝俱颤。
胡思乱想之际,管事推着把木雕轮椅走来,到她跟前笑问道:“女郎因何不入屋中?”
宋瑜手被在身后紧紧捏着绣金衣缘,随意扯谎,“方才有些气闷,便出来透透气。”
“可是身子不舒服?”这位管家对人很是关怀,闻言便要招人去请郎中,被宋瑜赶忙制止,他便又道:“稍后家主与令兄弟要一同前往花圃,女郎正好一起跟着,院中花开正盛,看一眼想必便会忘了身体不适。”
宋瑜想拒绝,奈何招架不住对方盛情邀请,管事不待她开口便笑呵呵地入了堂屋。
她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疼。
堂屋条案旁,霍川端坐在八仙椅上,正与宋珏商议花瓣供应数量与价格。宋珏有意长期来往,日后宋家所需鲜花都由此地负责,给的价格亦算公道,只不过开的条件略精明了些。
与此同时,他要求花圃日后只做宋家生意,互往互利。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可霍川凭什么答应他?他价钱确实比旁人高,难道仅凭这一点,便想拉拢他为宋家卖命?
霍川细细摩挲云纹扶手,“林翡欲拿什么来说服我?”
宋珏料定他不会轻易同意,两人认识多年他依然是这副清冷模样,凡事以自身利益为先,从不情感用事。正因为如此,才是生意场上最理想的伙伴。
屋中静了片刻,管事推着轮椅到霍川跟前,打破僵局。他起身坐到轮椅之上,乌黑瞳仁凝望前方,“不如先到园里查看一番,林翡再决定是否要与我合作,省得生意谈成了,你却对我园里培育的品种不满意。”闻言管事忍不住插话,“家主无需谦虚,我却觉得今日园里花香尤甚,不知是否昨夜刮风缘故,连廊檐下都是馥馥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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