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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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横洲有种微妙的感觉，一开始发现湖泊中浇灌鲜血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贺西楼残忍暴虐，浇进去其他人的血，没想到竟然是贺西楼自己的。

“我们对魔尊大人非常歉疚，以为他特意为了我们开启湖泊阵法，那个自投怀抱的侍女就是那时过去的。”小莲道。

“后来呢？”

小莲笑起来：“没什么后来了，我们都很感激魔尊大人，决心誓死为他效劳。”

顾横洲把脏兮兮的巾帕放在水盆里，贺西楼的胸口被擦得不算干净，但起码看上去不那么狰狞了。

小莲端起水盆：“对了，有一次我听到魔尊大人好像说什么踏莲观音，我也没听得太清楚。”

她笑着，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顾横洲却僵坐在原地。

小莲的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电光火石之间，顾横洲想起曾在云渺派的一段往事。

当时初雪稍霁，红梅初绽，举目望过去，天地一片雪白，万物清寂，只有寒风拂过时，簌簌的雪落声。

顾横洲坐在窗前临摹字帖，寒光清辉，窗棂开了一道缝，偶尔吹动他的发尾。

他执着笔，正在写一个“莲”字，忽然觉得肩头一沉，原来是贺西楼拿来了一件淡青色雪缎大氅，搭在他的肩膀上。

“师尊，你临的是什么帖？”贺西楼问道。

“临了一会儿，现在自己随便写写。”顾横洲拿起宣纸。

宣纸上写了一首《踏莲叶观音赞》：刹海无数，分神遍普。莲华叶上，如日卓舞。

“师尊喜欢？”贺西楼轻声问。

“我记得古书中确实记载过一个这样的法阵，能够踏莲而行。但这个法阵要耗费大量灵石，而且除了好看之外，别无它用。”

贺西楼笑道：“师尊高兴就是最大的用处。”

顾横洲只以为这句话是师徒情深，笑了笑也就过去，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贺西楼真的在云破月给他布置了这样一个大阵，甚至浇灌鲜血的原因他也能猜出来，这里魔气太多，浇灌鲜血是为了让阵法更加稳固。

做了这么多，只为了满足顾横洲曾经随口提到的一个愿望，踏莲而行。

那云破月这个名字呢？

贺西楼为什么要取这个有些突兀的名字？

顾横洲在脑海里回想一遍，想到了一个画面。

他第一次见到贺西楼的时候，贺西楼正在巷子中被人打骂，那时高墙之内的庭院里，歌女的声音隐约传来：“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

原来贺西楼一直记着。

贺西楼将这间寝殿取名云破月，在殿外的湖泊中用鲜血浇灌灵莲，在殿内用顾横洲喜欢的沉水木做了富丽堂皇的家具。

顾横洲仿佛看到贺西楼耐心布置这里时的身影，以贺西楼的性格，一定会处处留心，做得尽善尽美。

这间云破月，仿佛是贺西楼那颗滚烫的心。

床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顾横洲低头看过去，贺西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发烫，脸颊发红，嘴唇不那么白了，反而显得有些血色。

抬起手，顾横洲把手掌放在贺西楼胸前的纱布上，透过纱布，他依然能够感受到掌心下心脏激烈地跳动。

片刻之后，顾横洲把手收回来。

贺西楼的心再激烈、再滚烫，也和他无关。

贺西楼做的这一切确实用心良苦，确实令人感动，但这和顾横洲又有什么关系？

顾横洲只在这段关系中收获到了欺骗，欺骗他的人还是贺西楼，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他没办法再相信贺西楼了。

等到季青临送来百香解毒丸，恢复灵力之后，顾横洲会立刻离开魔族。

他和贺西楼就结束了。

门突然被推开，冲进来一个黑衣人，和顾横洲正打了一个照面，两人都愣了一下。

喧闹声不断传来，黑衣人立刻用脚踢上门，冲向顾横洲。

他的一条胳膊受了伤，血液滴在白玉地面上。

顾横洲拿起贺西楼卸下来的长剑，推开剑鞘，剑尖指向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