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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亥时已至,凭安郊外一个隐秘的山坡上,一列神秘骑兵正整齐候立于此。他们身披狐裘,骏马为驾,面上戴着只露出双眼的铜制面具,正是北翰国神秘悱恻的黑狐十三骑。

前方不远处,一辆双驾马车停靠在树下,车厢里点着灯,布幔上倒映着一个静坐的侧影。

影子上的人身形略瘦,微垂的侧脸上,英挺的鼻梁惹人注意,尤其是那睫毛的浓度,密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始终一动不动,就好像睡着了般。

可你若走近细看就能发现,他的嘴唇在微微用力地抿着,好似隐忍着什么。长长的睫毛静静盖在眼上,可外面外面要是有一点风吹草动,睫毛便像只受惊鸟儿的羽翅,抖动着倏然掀了开。

待风止了,万籁俱寂,羽睫又缓缓收了下来,重新回到更为寂静的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由远及近,黑狐首领曹以珅循声细看来者后,驱马至车旁。

“禀主上,是净辉方丈。”

里面的人双眸早已睁开,只定定地看着某处,好似没听见一般,忽然毫无预兆的,他急咳了起来,那声音明显在极力克制,将脸都咳得发了青。

车厢里的另一个一直在睡的人,也被这可怕的咳嗽声惊醒过来,睡眼惺忪地撑起身:“你还好吧?快喝点儿水。”递水时听见外面的马蹄声,问曹以珅:“来了吗?”

“只见方丈。”曹以珅答。

“什么?”

那人气急败坏大叫,而净辉已奔至跟前,下马走来,脸色复杂地单脚跪下。

“殿下,她不能来了。”

里面的人似乎并不意外,提壶浅浅喝水,没有回应。

倒是另一人难以置信:“我们都来到这儿了,又不是讨债的,何以见一面都不能?”

净辉没有回答,从袖中掏出一封薄信,递上去:“她让老衲将此信交给殿下。”

那人没接,垂目不动。

净辉叹了一声:“老衲当时还纳闷,何故明知一尘不喜收礼也执意要送,原来……是做了诀别的打算。”

没人发觉车窗布幔上的影子随净辉这句话抖了一下嘴唇。

“她……”另一人吃惊之极:“当真离乡嫁人?不会是被逼的吧?”

净辉没有回答,只无奈喃喃:“缘聚缘散终有时,切勿太过介怀,你们若还有缘,千山万水也阻拦不了。人各有命,当不忘自己的本份。”净辉深深看了眼那个始终安静,只是脸色微青的人,将信放在他身旁,转身上了自己的马:“我们必须尽快启程,你们在凭安呆太久,很容易被太子一党发现行踪。”

那人的目光终于移向了那封信,久久定在上面,直至出神,也没将它拾起。

——

清晨,墨蓝的天边泛出了鱼肚白,下了整晚雪的凭安,此刻是如此宁静祥和。

街角旮旯里,一座小土胚房缓缓打开了门,探出一颗戴着毡帽的小脑袋,正是昨夜悄悄回来收拾物件的苏厌厌。

她往门外张望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才从屋里走出,锁好门,颠了颠背上沉甸甸的竹筐,拉低帽子,沿着墙根往河边方向走去。

本不该冒险回此处,可昨夜从天塔寺回谷后睡不着,索性回镇一趟,将匪存送的所有书册画卷搬回歌泉家中封存起来,因为这一走,很可能许久才回乡了。

来到通往九鹤谷入口的那条铁索桥,发现河面的滚滚大雾将又窄又长的铁索桥严严笼罩住了,只能看清五尺内的景象,脚下一摇一晃之间,犹如行走在天上云团之中,这对有些畏高的苏厌厌来说很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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