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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但身体很诚实,根本没法抗拒这份诱惑,甚至想紧紧拽在掌心,不许任何人触碰,或窥视。时遇突然想到刚来历城时,陌生的司机叔叔跟她说:“开心点!生活美着呢!”

她的生活美吗?

时遇不确定。

但在这一刻,她很欣喜,喜得心跳加速,似要从心口蹦出来。

时遇心想,贺行卿是她的朋友,很好的,离不开的朋友。

她有点不能想象,如果没有贺行卿,她的生活该多糟糕。

时遇深吸口气,抓起他的手,用自己的小手指勾起他的,紧紧地扣住,语气低沉:“拉勾。”

贺行卿微惊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勾住她的小手指,摇了摇,轻笑:“上吊。”

时遇快道:“一百年,不许变。”

贺行卿笑:“不变。”

得到承诺,时遇心中的急切慢慢变成踏实,结实地松了口气。

贺行卿也松了口气。

时遇松开手,想了下,小声地问:“你不好奇?”

贺行卿明知故问:“好奇什么?”

时遇道:“我的事啊。”

贺行卿犹豫了下,摇头道:“不好奇。”

时遇抿了抿唇,长叹:“但我对你的事特好奇。”

贺行卿怔了下,张了张嘴,深吸了口气,笑问:“你想知道?”

时遇瞥他,笑了,“别紧张,我不会强迫你。”

贺行卿好笑了声,舔/了/舔嘴唇,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

时遇看着他笑,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两人坐在墙后的长椅,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手心是温热的珍珠奶茶,身边的人是镇定剂。

——

关于时遇的私事,在那次无意的墙角,贺行卿已经窥到小部分,更深的了解是在她住进弄堂后。

其实撞见她在烂尾楼练琴后,他立马猜到,她可能住在弄堂附近。

只是有点不能想象,住惯大别墅的小孩怎么忍受得了破烂的出租屋?

而且是卖掉自己宝贝的小提琴才换来的。

每次想到这点,贺行卿都想去看看小孩。

是好,还是坏。

但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看?又去哪里看?

小孩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也不知道小孩具体住在哪。

虽然贺行卿每天都去烂尾楼蹲点,可一旦出了烂尾楼,他绝对不会打扰小孩,或做更变态的事。

——

那天,天气很不错,万里无云万里天。

贺行卿脖子挂着耳机,骑着山地车从弄堂路口经过,刚好有辆三轮车出来,他往旁边停了下。

每次放学从这经过,他都能看见几个中年妇女围在一块,边织毛衣边聊八卦。

“你们知道吗?我家隔壁搬来一家三口,长得跟天上的神仙一样。”

“知道,知道,比电视里的大明星还好看,那皮肤,白净得哟。”

“好像女儿是拉小提琴的,听说那玩意贼贵,几十万一把呢。”

“这么有钱?怎么跟我们住一块?!”

“谁知道……”

三轮车早就没了影子,贺行卿看了最先说话的婶婶两眼,才慢悠悠地骑着山地车离开。

回到家,一个人都没有,空气静悄悄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回声。

贺行卿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去厨房看了眼。估计远哥中午没回来,几口锅比他的胃还干净。

贺行卿随手在货架拿了个苹果,几口啃完,还是有点饿,但身体和思绪懒洋洋的,不想动。

他坐在前台,盯着空空的院子发愣,突然想,刚刚那婶婶住哪来着?

想着想着,他起身,走出了小院。

——

贺行卿从小就住在这,认识所有人,也记得他们住在哪,很快就找到目的地。

屋外挂着两排一看就很贵的衣服,还有白得发光的鹅绒棉被,与灰扑扑的弄堂格格不入。

贺行卿扫了两眼,看见小孩的衣服,顿时回过神,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来这干嘛?贺行卿问自己。

贺行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跟踪狂。

每天都去烂尾楼蹲点就算了,毕竟那本来就是他的秘密基地,一有空就会去坐坐,现在只是拉高频率,并有有迹可循的规律。

但现在,他竟然悄没声儿地摸到小孩住的地方?!

对这系列反常举动,贺行卿莫名其妙到极点,最关键的是,明知道不太对劲,却有点难以控制。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

他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几乎不花时间在陌生人身上,多一秒,都嫌浪费。

只要不主动招惹他,别说记住人名,贺行卿连看都不会看眼,直接归入无关紧要那栏。

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关注,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直接把他给砸懵了。

懵过后,再细想,也不算完全没意识到,这些诡异且难以自控的行为,从他听过墙角后就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在烂尾楼撞见挥汗练琴的她,他的行为愈发诡异,愈发难以自控,连带着心境都变了。

直到此刻,在小破屋外看见她的衣服,他心头的诡异感达到顶峰。

贺行卿感觉脑袋像被人用钝器敲打过,思维僵硬,又木又混乱。

他正打算离开,有人从屋里走出,伴随说话声。

贺行卿一慌,往长得差点拖地的鹅绒棉被后一躲,翼翼探出半颗头,往后看。

年轻女人皱眉,满脸不喜,压着声音:“时泽!你什么意思?”

年轻男人表情平静,带着点见惯的麻木:“小婧,你别想太多。”

女人瞬间炸毛:“我神经病?没有的事,我会多想?”

男人依旧淡漠:“真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挺淡定啊?”女人眼眶红了些,冷笑:“当年求老娘给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淡定哥?”

男人脸上有了不耐,轻拧眉梢,看着她,深吸口气,平复情绪:“林婧,我不想跟你吵,尤其是当着孩子的面。”

时遇正在锁门,面无表情。

林婧扬眉,不依不挠:“怎么?现在想起孩子了?这么多年,你养过这个孩子吗?”

时泽忍无可忍,愤怒地瞪着她:“林婧!你别太过分!”

林婧讽刺地笑道:“过分?”

战争的号角即将被拉响,两人面对站在屋前,怒目而视,不像多年夫妻,倒像深仇大恨的敌人。

时遇将钥匙放进兜里,转过身,神情淡淡地扫了两人眼,语气轻轻:“我去买菜。”

说完就走了,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在意,情绪被冻结在山川下。

时遇近乎漠视的态度给氛围泼了盆冷水,两人炸起的毛瞬间抹平,嫌弃又愤怒地瞥了对方眼,不约而同地走在时遇身侧,一左一右。

等脚步声没了,贺行卿才从旁边走出,看着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贺行卿看了很久,才转身离开,神情有点恍惚。

这段时间,他听过不少同学说小孩冷漠。大部分人觉得她酷得傲慢,小部分人觉得她本性凉薄。

今天一看,生在这种畸形的家庭?拥有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哪个小孩能不冷漠?

贺行卿想到时遇刚刚麻木的神情,好一阵心疼,得多见怪不怪,才会镇定得没半点知觉?

穿过弄堂,走上大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刚刚也挺热闹,就是不怎么舒服。

贺行卿偶尔也会感受到这种热闹,心头就一个词,烦躁。

不知道小孩什么感觉?

看起来面无表情,没半点知觉,但实际呢?心里呢?当真能做到我自岿然不动?

贺行卿很怀疑。

天色渐暗,贺行卿站在弄堂路口,突然困惑。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小孩的事?

年仅十三岁的贺行卿,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这道题太难,完全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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