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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飒目瞪口呆,只看到?白皙纤细的脖颈微动,月光铺洒在她洁白的裙角,烈酒翻卷着粼粼水光,眼看着袋子就见底了,嗖的一下瘪成两层贴在一起的皮。
“喝完了。”贝拉米顿了一下,淡定地擦擦嘴,把袋子还给宋飒。
“喝完了?!”宋飒被酒精迷惑的大脑处理不了这样的信息。
“喝完了。”贝拉米点头。
计划不是?这样的啊?他要和她可爱的小新娘坐在海滩上对酒当歌,把酒言欢,你一口我一口,畅聊人生,慢慢在微甜的酒意中醉去啊?
合着这么一大袋就够您一口的啊?
“你不辣啊?”宋飒茫然?地看着她。
“辣,”贝拉米诚实?地回答,“但你已经醉了,今晚你休想再喝。”
“那你坐吧,”宋飒拍拍身边的礁石,又笑起来,“快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贝拉米实?在很?吃不消喝醉了的人类,都是?些脑子不归自己管以后的迷惑发言,不听也罢。
“我不坐。”贝拉米恨不得立刻把他扛起来,咣咣咣抬回小苏打?往床上一扔了事。
早知道他会把自己喝这么醉,早些时候就不应该答应说?要等他。
“那我也站着。”宋飒立刻扶着礁石要站起来,差点又是?一个打?滑滚下去。
“诶诶,”贝拉米眼疾手快给他扶回去,“我坐我坐我坐……”
宋飒被她扶着,抬头冲她笑,焦糖色的眸子像是?泛着光,还很?小心地捏捏她的手,“我不是?故意摔跤的。”
“我知道。”贝拉米淡淡道,“除非你想死。”
“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宋飒打?了个酒嗝,很?舒服地把长腿伸直了。
云层散开,星空明?朗。
“什么事情?”
“等你退休啊!我都计划好?了!”宋飒自己被自己逗乐了,“chua!我一把火烧了研究所?,bang!搞个大爆炸,干掉要带你去洗脑的人,把你藏起来,你就能?活下去了。”
贝拉米一愣,她万万没想到?宋飒会说?这个。
审问路骨的时候他就在隔壁,对话?他大抵都听见了。
当初就大言不惭说?要买她,现在更升一步,要拳打?研究所?了么?
贝拉米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已经想象出?四十年以后的中老年版宋飒突然?冲过来抓着她在研究所?狂奔时候的场景,为了应景,她大概会特地穿跟今天一样的白裙,爆炸的火光在他们身后冲天而起,热浪翻卷,宋飒牵着她在滚烫的地面上奔跑,金属石块被余波掀起落在他们周围。
又滑稽又离谱。
但她突然?就被感动了。
有人会要她活下去,她就已经跟路骨不一样了。
贝拉米抿了抿唇:“谢谢,但是?别这么干。”
“要干!为什么不干!”宋飒热血沸腾地拍大腿,“决定了!我明?天就去研究所?踩点!你让那谁谁谁谁,四个字的,帮我查查怎么突破研究所?的安保。”
贝拉米:“安德里赫,但是?真别。”
“为什么别?我就要做!”宋飒犟起来。
“那你和路骨有什么区别?”贝拉米淡淡说?,心猛地疼起来。
“不接受安排好?的销毁,要去反抗,只不过你是?为了我,他是?为了自己。”贝拉米低声说?,“结果会是?一样的……会有新的仿察局局长来抓我,一切都会轮回。”
路骨说?过,他就是?贝拉米的未来。
但她不会成为他。
“如果改变规定呢?”宋飒不服,“我去想办法,我去找蔡伯,我去找仿机管,我去……”
贝拉米手指轻轻按着他的嘴唇,“没用的。”
她手指冰凉,宋飒停下了。
“别再……”贝拉米声音颤抖,“别再担心我的事,别再想我的事,别再参与仿察局的案子,你……”
“你可不可以从今以后,好?好?过你的生活。”
宋飒抬眼,看小姑娘垂眸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那么多纠结、犹豫和权衡,字字句句都是?要和他告别。
这句话?她憋在心里憋了多久?从苏糖找她开始,从路骨在悬浮艇里笑她不自量力开始,从看到?海滩上的生日?篝火开始。
“不行。”他说?。
贝拉米:“……但是?”
“没有但是?。”宋飒打?断她,“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没有好?好?过我的生活。”
“怎么会,你那么多……朋友。”
宋飒双手用力揉了揉脸,最后头埋在手里,闷闷地说?,“他们都劝我回侦查局。”
贝拉米愣住了。
“我总不会一开始就卖冰棍吧?”宋飒苦笑着从指缝里看她,“我总不会从小志向就是?卖冰棍吧?虽然?卖冰棍也挺开心……”
“你想做什么?”
“我一直想……成为我爸那样的人。”宋飒抬头,看着月色流淌的海面。
“我还没上学的时候,和小木头一样大的时候,就这么想,我十一岁的时候还是?这么想,直到?他死了。十四年都过去了,我已经不知道我想怎样了。”
“怎么就十四年了。”宋飒烦闷地想,为什么都十四年了。
他还是?对什么都无能?为力。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是?不明?不白的死亡,是?没有人可以恨,所?有的痛苦都无处发泄的死亡。”宋飒喃喃。
“我小时候,有很?多人来找我爸,跟他说?谢谢,我很?好?奇,那些明?明?失去了家人的人,为什么脸上却是?笑着的。”
“我爸说?,因为他们会把往事、故人和痛苦一起埋起来,他们会驻足很?久,但迟早有一天会选择鼓起勇气?往前走,于是?伤痛会被抚平。”
“但是?如果真相不明?,如果尘埃未定,如果没有人知道死者是?为什么而死,如果凶手没有被绳之以法,那么痛苦就永远暴露在空气?中,永远作痛,永远流血,永远含恨,于是?亲人会被永远困在原地。”
“我爸说?,虽然?他的工作很?辛苦,但他是?那个治愈伤口的人,他把凶手钉死在罪恶的血中,于是?无辜的人可以继续向前。”
“但他自己却死了。不明?不白的死了。”宋飒抬头看她,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贝拉米以为他不想再开口了。
那时候他十一岁,但也足够明?白所?谓的交通事故,新纪元上百年都没有发生过,在中央系统地接管和指挥下,车辆和车辆的相撞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不是?小概率事件,当概率足够小到?一定程度,小到?上千万年都不会发生一例,小到?近似于“猴子瞎按打?印机打?出?莎士比亚全集”的概率,那是?不可能?事件。*
用不可能?事件来解释他爸的死因,他不接受。
邢曼不接受,他也不接受,但是?所?有的宋轻云的同事都尽力了,他们用了整整半年,彻查当时宋轻云正在审查的案件,凶手已经抓住,有明?确地不在场证明?,和他无关。
排除所?有的可能?,只能?用无法解释的概率来解释宋轻云的死。邢曼把所?有的警察赶出?门外,靠着门后抱着宋飒哭,哭得他全身的衣服都湿了,那一刻宋飒懵懵懂懂地抱住邢曼颤抖的肩膀,突然?明?白了他爸说?过的“永不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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