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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摆在眼前。

那些话入耳带寒,一丝一丝跌进身体里,立刻激起无法抵御的冷。

就突然地,四周空气骤然降温,整座营帐变得好冷。

方才还暖气撩人的大帐瞬间静谧,夜风擦着帐帘瑟缩吹过,令和哭着哭着声音渐渐转低,文阮楠站在床前哑然发愣,双眼有一刻的失焦。

白……南昱公主。

把自己卖给敌国做奴,太子的死也隐而不发?涣散的目光定定聚拢,文阮楠转动目光,那道愁转百味的探寻眼光顺着幽暗的地面,地上散落的衣服,最后落在夜色阴影中的床铺上。

那边没有灯火照着,佳人雪肤自亮。

躺在床上的白梓芙薄的像一片纸人,白瓷状的肌肤聚不起一点红,唯有微微皱起的两峰秀眉,与眼角久悬没有滑落的泪花,倏尔细微颤动的,使这个瓷娃娃盈揉出一分人间味道。

心揪。

持不住盖天卷地的伤心袭身,文阮楠不争气地眼睛一酸。

“公主……”嚅嗫苦涩的嘴角,心房被无形的手掌揪作一团,唇齿间流窜从内而生的虚渺恍惚。

一句话堵在嘴里发苦。

令和说的,是真的吗?

卖夫做奴,太子断命,与敌结盟……也就是说这几天,白梓芙一担弱肩扛住所有重压,白日里淡然如常,一切消息被收捻得干干净净!

傻。

世间第一傻。

文阮楠的眼睛盛不住沉重的泪,怔怔啪地落在胸前的衣襟。

她不怨白梓芙,而怨自己无能。

无论翻开哪国的史册,常言天子君临四海,国家危难之际最忌讳的就是妇人之仁。

在宗室的眼里,外姓臣子不过一颗棋子,如若能够于乱世换得一寸土地,一日平安,扔了也就扔了,不过挥挥袖口差遣打发,收回往日恩情的寻常事。

天恩,从来如此,驸马,只是犬马而已。

乱世,本就容不得白梓芙有情。

一个驸马抵给敌国作奴,算得什么大事!但!

文阮楠心尖揪扯得厉害,红着眼圈盯着那张无暇的面容,眼里跃满无尽的失望颓败——储君身亡这种大事,她竟然不和自己商量!

挂名的丈夫,在公主眼里真是不堪大用。

诚然,消息一旦外传,国难便倾覆而来。

国破家亡的彦国百姓,上至簪缨高门士族,下至赤脚寒衣佃农,白天人哭绝响,夜里尸骨遍地。

前世的悲剧再次重演。

无论如何也要告诉自己啊!

“……”文阮楠不觉热泪连串滚下,一滴滴打湿衣襟。

呵。

抬手快速擦了擦眼睛,既然已经做出决定,白梓芙啊白梓芙,你还在磨蹭什么!

我帮你。

下一刻她迈出虚软的步伐走到床边,眼里闪动最后的脉脉温情。

面对犹自装晕的妻子,昏暗的光线里,紧蹙的眉心一松。

公主,你别装了。

略略低头,文阮楠投出的目光缠绵不舍,眼前躺在床上的白梓芙清光满面,影影身姿转露傲气苏寒,即使故意装作昏迷未醒,但显然是瞒不过她的。

公主早就醒了。

毕竟是自己下的手,击晕白梓芙的那招轻浅,她是斟酌了再斟酌的。

加上此时白梓芙舒展平缓的眉间,文阮楠水眸痴痴盯着公主,以自己与她上辈子的十年相伴,阿宁越是生气,就越会摆出这样的骗人模样。

倔强的,伪装。

墨发如瀑倾泻在枕间,白梓芙身上漾出的悠悠香气宁神,站在床前的文阮楠不舍地偏过身体,叫道。

“白梓芙。”

连名带姓的,这道声音却和过去不一样。

窄窄呼出的言语放佛带恨,压得没有半点温度。

“白梓芙!”又是一道冰冷。

驸马冷眼扫过床榻,只见公主阖住的眼皮有几丝挣扎微动。

想必,此刻她的心里一定也苦苦煎熬着。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刚刚令和发疯似的揭露,一句不落,全部化作世间最锋利的匕首,一柄接着一柄没入白梓芙的心口。

好一个鱼死网破。

然而未着片缕的她,如何起身与令和相争。

“白梓芙——”文阮楠眼里充满怨怼,佯装死心地转过身子,伸手握住那张薄被的一个小角。

想掀开,却迟迟无力掀开。

薄被之下,白梓芙雪颈颀长玉柔,明晃晃如月,文阮楠一瞬间缓了眼神。

何苦呢。

今晚公主反常的主动宽衣解带,是为补偿自己即将卖体为国的牺牲吧。

真傻。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一具漂亮的躯壳。

上辈子,两人曾经并头挤在书案前,一日浓夜气寒,阿宁忙着拨灯剪烛,她端着下巴笑眼等候。

瞅着被灯火照亮一半的纸面,上面有首诗写的浅白,但她喜欢听阿宁念诗,又或许是当时已经噙了别样的心思,故意舔着脸求道。

“这首诗我有几个字不认识,阿宁教我吟诵吧。”“好,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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