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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城商贾云集,贸易发达。四更天的时候,长街两边陆陆续续摆摊挂牌。

北地苦寒,卖的多是棉袄皮货,还有大部分男人喜欢的顺手好用的狩猎弓箭,每走十几步,也有赶早的小吃摊,皮薄肉实的馄饨,牛肉大块的挂面儿,易于保存的冻货瓜果。

南方的珍玩也有一些,譬如小巧玲珑的骨骰,造型各异的秘色瓷器,但南方器物精美而不实,北方则务实,粗犷中多是憨厚。

小楠甩掉身后的探子,在集市中三弯五拐,经过一家两间门帘的烧饼铺,便不见踪影。

探子们心急如焚,记下了九叔烧饼铺名号,又差了两个脚快的回去禀告,剩下的守在烧饼步周围,街上人来人往,久久不见异常。

钻进密道,白梓芙揭下人丨皮面具递给早就候在一旁的珍珠。偌大的地下室内,十几个人有条不紊地搬弄成山的黑色冻梨。文阮楠见白梓芙安全归来,耷拉着的脑袋倏地抬起,“噌”一声从桌后绕出。

她脸上浮着担忧,迫不及待问出口:“如何?探听到耶律亚光明日去处了没?”

白梓芙平静扫了他一眼,眼里掠过一丝异色,拭过手,才把文阮楠叫到密室,深邃的眼睛眯了眯,先问她一句:“你关心的是大彦的安危,此战的成败,还是某个人?”

“自是此战的成败,但拓拔伊语……”文阮楠心里有些急躁,白梓芙一夜未归,珍珠那傻丫头说漏了嘴,她蹦跳的夸耀说公主此番一石二鸟,好不聪明。

既能摸清耶律亚光的下落,又能除掉阴险狡诈的令和。

如此说来白梓芙昨晚带着毒药出门,现在能够全身而退,可见……

文阮楠心里很矛盾,按理除去拓跋伊语对大彦百利而无一害,但他从昨晚好几次想冲出地下室,只无奈被珍珠扒腰阻拦。

白梓芙要除掉令和,她连连叹气,由于担心拓拔伊语的安危,竟一夜没合眼。

这间修筑在地下的密室暗不见光,又密不透风,站在不大的房间内两人呼吸相闻,明明近在咫尺,却都觉得中间隔着望不见的距离。

白梓芙把文阮楠脸上的担忧看得清清楚楚,兀自冷笑一声,眼神凉到心底:“你是彦国人,拓拔伊语是齐国的公主。她死了,驸马爷不举杯庆贺吗?”

“你杀了她?”文若楠气息不稳,果然,白梓芙果然还是用毒了。

视线落到白梓芙紧绷的唇线,公主从来不会乱说话,这样讲,令和怕是凶多吉少。

她哑然,又问了一次:“你杀了拓跋伊语?”

“她吃了我亲手递过去沾有毒药的梅花酥。哦,其实是‘你’亲手递过去的穿肠毒。”白梓芙狠狠按在文阮楠最怕听到的事实上,几乎要控制不住难受,她只能换成更冰冷的声音。

“国难当头,这笔功劳待我军凯旋之后,彦国定会记得,五郎牺牲为国,鞠躬尽瘁。”

“拯救彦国居然要靠杀死一个女子!我该赞赏殿下睿智——”文阮楠温暖的声音变得嘶哑,她甚至后悔昨晚答应白梓芙由她乔装回拓拔伊语身边,探听耶律亚光行程:“殿下,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下毒的手段?你什么时候像这样变得面目可憎?”

“啪”一声脆响,文阮楠只觉耳旁刮过劲风,她不想晃身躲避,双腿像灌了铅似的,生生接下白梓芙一耳光。

“本宫从来如此。”黑暗中,白梓芙垂眸,声音沉下去。

“是啊……”文阮楠摸着发烫的侧脸,反思与白梓芙相处的种种。

在公主心里只有江山社稷,公主可以为彦国不惜牺牲一切,是自己不识好歹,居然在家国大义面前陷入情字陷阱,还越陷越深。

她嘴上笑道:“殿下足智多谋,杀伐果决,这天下除了你,怕是再找不出来第二个有手段够狠心的帝王之才。”

白梓芙紧握着拳,指甲霎时嵌进肉里,任何辩解的话都变成苍白无力的抵赖——她是大彦的公主,是文阮楠的结发妻子。别人可以不懂她,但文阮楠怎么能够指责她?

艰难向后退了一步,白梓芙闭眼叹息:“你太令我失望,死在拓跋伊语手下的彦国将士不计其数,从拓拔伊语手里被夺走的燕国土地不可丈量,她一条命都不足以偿还欠下的债。”

拓跋伊语该死。

无法反驳的文软楠点头又摇头,脸上的苦涩再封不住,对于重活一世的她而言,不想烽烟起,百姓苦,不愿将士死,家国灭。

但和前世的阿宁一样,今生的拓拔伊语再恶毒,也曾在危难时与她彼此扶助。

两人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算计是真,情分也是真。

文阮楠似乎已经作出决定,张口说话,带着诀别的意味。声音却软到骨子里,“殿下这话说的有理,拓拔伊语欠别人的,欠彦国的,欠你的,但她从未欠过我。”

这话听着怎么像,怎么像……诀别。白梓芙大惊失色,最后下毒的那刻她也曾有过犹豫,真心不想文阮楠怪她,最坏的结果就怕文阮楠走上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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