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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康乾冷笑,曾经的阶下囚坐着,他断没有站着的道理,一回身也坐在了椅子上:“看来四弟是来陪着皇兄过年,让兄弟团圆的?”许康轶觉得牢房冰冷,四处透风,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有老鼠进进出出,可他突然想到,当年他和凌安之走投无路的时候,竟然全都想过在天牢大狱里过下半生也可以接受:“明天新君登基了,我百忙之中还来陪皇兄过年,确实比你仁义很多。”
许康乾看了看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花折,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想确定一下:“有人说多次看到花折陪着你出入社稷军中,看来他果真一直是你的人了?出入毓王府,也是你让他做的?许康轶,你看似光风霁月,可想不到也是这样小人行径,全国皆有眼线,我高估你了。”
许康轶缓缓摇头,攻城时他也受了些皮肉伤,额头上结了的痂还没落:“看来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许康乾的天下。”
许康乾长叹了一口气,他在牢狱中已经一个月多了,太阳穴和脸颊已经全凹陷了下去,他目光落在花折的脸上,若有所思道:“奸细太多,诸臣误我,也是你我命中注定要轮流去坐那个冰冷的皇位罢了。”
花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难以压制的快意浮了上来,苍白的唇上浮起一丝血色:“你大权在握,本不至于如此,至今还不想想是因为自己倒行逆施才如此,而只会找别人和客观的原因吗?”
许康乾惨极反笑了,他目光在许康轶和花折的面上流连:“你一个戏子优伶懂什么?冰冷金色皇位上的人,才是世间最孤独、最危险的人,天下人人都觊觎他的权力和皇位,犹如头上用一丝马尾线吊着宝刀一样,随时可能会落下来,皇位上的人为了自保,才不得已拿起屠刀铲除异己。”
虚假的客套没有了,他们兄弟也应该开诚布公的聊聊天:“许季,你和泽亲王许康瀚仗着是亲兄弟多一副头脑和手脚,多年来对我的储存之位虎视眈眈,我除了和你们一斗到底,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皇兄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许康轶心底有悲恸划过:“许康乾,你熟读史书,告诉我,造反失败的几率是多高?”
许康乾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面色铁青,古往今来,在京城外举兵造反的皇子不少,不过能真正进入京城的,只有震古烁今的许康轶一人而已。
——他人丢大了。
许康轶目光一闪,倨傲的牵了牵唇角,进京那一天,即像是水到渠成,又如在梦中:“你也知道,基本是必然失败;凌安之助在我西北起兵的时候,就已经告诉我此事不可能成功,我们两个就有必死的准备了。社稷军能书写史册,不止出乎你的意料,也出乎我四瞎子的意料。”
许康乾脸上肌肉抽了抽,半晌没说话。
许康轶两腿岔开,一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前倾身地盯着许康乾:“当然了,还是要感谢你这位凡事做绝的二皇兄,逼着我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他丹凤眼中深不见底,装着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说起来,我少年时便变成了四瞎子,至今晚上戴着水晶镜才能看到轮廓,是拜你所赐。”
“我在宫外长大,要不是舅舅家有钱,连读书都是奢求,也是拜你所赐。”
“泽亲王被逼到北疆还依然死于暗杀,三十二岁就英才早逝,也是你痛下杀手。”
“我多次重伤急病折磨,只剩下一口气,每次全和你脱不了干系。”
“我母妃自裁身亡,也是受你的逼迫。”
许康乾极少听到许康轶一次说这么多话:“任何人,全会为自己不合理的行为找一大堆借口。”
却见许康轶突然坐直了身子,袖中寒光只一闪,接着寒风就擦着耳根过去了,他连躲避都没有机会躲避,眼睁睁看着五柄小飞刀全贴着他过去,之后楔进了天牢的墙里。
他不自觉得吓了一跳:“暗器?许季,你这是做什么?”
许康轶一手转着暗器小刀的刻着“轶”字的刀柄,声音无平无仄:“许康乾,刀锋过了脖颈的感觉如何?我姓许,自小就希望许氏江山永固,我要杀你的话,在京城扫荡金军我们并肩作战的时候,可以这样杀你无数次,可我没那么做。我造反的原因,并不是我觊觎你的权势,而是因为你把架在了我的脖子上,逼着我这么做的。”
许康乾的几丝头发已经被刀锋带走,他刚才不自觉的心脏被吓得翻了几个跟头,眼前许康轶一身飒气,龙虎之姿,只要是帝王,谁能容忍这样又有血统又有能力的亲兄弟呆在身边?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他没什么错了的,可终究没有直说。
许康乾长出了几口气,叹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刀锋过脖颈,确实感觉不好。康轶,我还记得父皇未离世的那一年,你我在太原相见,你说起过小时候你我之间,一盒桂花糕的事?”
当时许康轶为求保命一退再退,卑躬屈膝,感觉实在不好,许康轶扬眉笑笑,没说话。
许康乾继续,眼睛有些瞪得发红:“如今我已然失势,认赌服输罢了;不过既然在皇位上坐过几年,还是有一些失败的教训的。”
许康轶看着他,等着他说。
许康乾眼神闪烁,盯着许康轶的反应:“我了解你,自幼仁义,可是在社稷军西征的过程中,也做了不少狠事,是有人帮你下的决心吧?帮你下决心的人,手腕比你狠多了,是锐利的刀锋,平时藏在刀鞘中,你感受不到,可一旦神兵出鞘,就变成你刚才贴着我脖子过去的暗器尖刀一样,随时可能伤你。”
许康轶把小刀放回袖中,特别想笑,直言道:“锋利的刀锋?看来凌安之帮我起兵,你是恨毒了他,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进他的谗言。”
许康乾肩膀放松了些,看似真像是当哥哥的再给弟弟传播经验似的:“我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文治武功,知人善任,以后没有打天下的时候了,他年纪还轻,现在就算是和你情同兄弟,可已经是全天下头一号的功臣,以后你还有什么能封赏给他的?神兵利刃留着不仅无用,还只会自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追文,感谢评论,蟹蟹各路小老板,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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