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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出门,何健拆掉了手臂上的加压绷带;为了遮住脖子上的划伤难得穿了一件衬衫。

深蓝衬衫配上浅色西裤,皮带束起精悍的腰肢,显得身材格外挺拔修长。头发有些长,如果不是工作他从不搭理,今天也是随意散着头发。配上俊俏的一张脸,乍一看颇有几分风流气。

他没带鸭舌帽只带了口罩,三天没出门,出门就被夕阳刺的睁不开眼。站在楼门前拿手挡了半分钟的夕阳才适应光线,拿开手就看见树荫下长身而立的林宇。

林宇双手插兜站在熏风和余晖笼罩的大树下,背着光的脸看不出情绪却能看见疲惫,像长途跋涉三天三夜不休不眠的人一样憔悴。

三天没见而已,他目测林宇至少瘦了十斤。

“一台手术做了三天?”何健走到他面前,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林宇的目光发怔,没有焦点似的落在他身上,懒懒地从他脸上到脚下,然后又溜达回来,“怎么穿成这样?”

何健有点恼火他岔开自己的话,换做以前他肯定打趣几句再刨根问底他到底怎么了把自己搞成这样。现在吗,很多话他都问不出、也说不了。

能说出口的都是些不痛不痒,意味不明的话。

两个人站在初秋傍晚的树荫下,何健仰头看树,他还记得春天紫藤花开得正盛时,他蹦起来揪花,花瓣抖落林宇一身。

那时的林宇是温润的、斯文的,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他收回目光,拿食指压下衬衫领口顺便弯腰给林宇看那处位于喉结下面的划伤。

“衬衫领高遮一遮,”他整理着衣领问,“蒋润为什么请客?别是鸿门宴吧。”

“是。”林宇看着他笑笑,眼角眉梢的笑遮住了疲惫。

“那行走吧。”何健抬胳膊想揽林宇的肩,抬到一半尴尬地停住接着向上抻了个懒腰。而且只抻了一半。

林宇余光瞥见,眼皮下遮住的目光黯淡下去,一直揣在裤兜里的手指蜷了起来。

从市中心开到度假酒店,一路无话。

何健很想说点什么,但总怕一开口气氛就不对了。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装了两个行李箱,就放在林宇公寓的玄关处。

这件事,总要赶在他们吃完饭回家前跟林宇知会一声。否则一进门拎着行李就走,这他妈怎么看都很渣啊!

一路上,他如坐针毡。

窗外景色渐渐退去颜色,黑夜慢慢降临。

他想,他大概是无意中滴进林宇生活中的那滴墨水,先前或许只觉惊艳,等随着时间慢慢融开了也就淡了。

关于他,林宇需要的只是时间。

他亲眼目睹了付简兮和方俣的分分合合,始终没断得了那是因为两个人都放不下彼此。都放不下的两个人才能成就一段感情。但凡有一个人彻底放下、离开,就谈不上以后了。

车子绕过通往度假酒店的路,拐上另一条单行道。

何健扭头问:“不是去酒店吗?”

林宇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忽然笑道:“害怕了?”

“嘁,”何健慢慢呼出提着的气,“怕什么?荒郊野外,怕也是你这个富二代怕吧。”

林宇没说话,只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有感觉看一眼就少一眼,这种流逝是他无法把控的。但看一眼就痛一点,痛也没让他清醒多少。

一公里后,车子停在河边停车场,下车时林宇忽然开口,“这条河是清河的分支,沿河别墅都是度假酒店的,景区也是酒店的,很安全。”

“我没觉得不安全!”何健有些气,听出来林宇话里的刻意解释。

“嗯。”林宇又看了他一眼,径直朝桥上走去。

桥的北面沿河建了一排度假小别墅,而蒋润请客的小别墅刚好距离拱桥最近。

别墅院里架着烧烤架,李君吾和蔡辉正在烧烤,而蒋润独独自坐在桌边自斟自饮,已经是七分醉的状态。

见他们两个走进来,李君吾在蒋润看不见的角度朝林宇使眼色,然后偷偷指了一下蒋润。

蒋润听见脚步声,扭头看见林宇腾地站起来。他起身太猛带倒了椅子,因为醉了身形左右摇晃了两下,然后抓起面前的一个小盒子跑到林宇面前,抓着林宇胳膊开始傻笑。

何健自觉地停住脚步,如此一来他就和前面那俩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宇哥!你来了,等你半天,我可想你了,这个!给你的!”蒋润是真醉了,话说的散碎又不利索,他把手里的小盒子塞进林宇怀里,一双眼睛里蒙着水一般晶莹灵动,痴痴地仰望着林宇,“你打开看看。”

何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了两秒,然后转身向烤架那边走去,“李哥,辉哥。我来吧。”

他伸手去拿李君吾手上的酱料刷子,李君吾抬手躲开,刷子脱手扔到肉串盘子里。

李君吾揽住他的肩兴奋地带着他往林宇蒋润那边走,“刷什么刷,来来来看好戏!蒋小润把自己灌醉就为了这一刻,来吧见证他被拒的时刻到了!”

蔡辉心累地看了一眼何健紧绷的脸,伸手拽住李君吾的胳膊,“瞎打什么岔,他就闹着玩,你跟着凑热闹一会儿恼了又骂你。”

“骂就骂,劳资怕他骂!”李君吾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揽着何健、拽着蔡辉凑了过去。

林宇一手捂住差点掉下去的盒子,两条眉毛拧着,余光瞥见何健走过来心下稍安,他按着蒋润的肩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扶稳。

“宇哥你快看看,喜欢吗?我跟高定师傅一起做的。”蒋润见林宇不止不看还把盒子还了回来,于是气恼地夺过盒子打开又递到林宇眼前。

深红色方盒里赫然是一枚男戒,月光与灯光交织下,戒指表面蒙着一层银辉。

而拿着戒指盒的那只手的中指上也带着同款男戒。

很显然是一对儿男戒。

李君吾感觉胳膊下的人蓦地一顿,带得他的脚步也生生停住,他转头看呆住的何健,“你,你不是,不知道蒋小润喜欢林宇吧?”

何健感觉胸口被重物砸到似的,整个人都有点蒙。他斜一眼李君吾,心说我得多瞎看不出来蒋润喜欢林宇。蒋润就差没在脸上刺上“我喜欢林宇”这几个字了。

转念一想,是呀,他得多瞎才没发现林宇喜欢……

蔡辉真实心累,抱臂叹了口气,看看林宇又看看何健。

“宇哥,我一直喜欢你,喜欢多久了,我都忘了……”蒋小润边说边往林宇身上凑,醉酒让他把握不好距离,戒指盒直直怼到了林宇鼻尖上。

李君吾小声嘀咕,“初一到现在,多久了?”

蔡辉装聋作哑。何健下意识计算起来,按照蒋润的年龄算,有十三四年了。

单恋一个人十三四年!何健惊到哑口无言。只觉得这一刻蒋润很高大,又勇敢。

“你喜欢我好不好?”蒋润说着哽咽了,一只手死死抓住林宇小臂不让他后退,恳求的目光里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绝望。

“我有喜欢的人了。”

淡淡的一句话,甚至还没有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大。但这一句话好似惊雷,凭空丢到了五个人中间,炸得所有人愣在当场。

何健没想到林宇会直言不讳,拿这个理由拒绝蒋润的求爱。不过话说回来,很多拒绝追求者的理由里,“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句的确最管用。

李君吾和蔡辉都收起了热闹的心思,只因为他们了解林宇从来不说假话,更不屑糊弄蒋润。

蒋润喜欢林宇这么久又不止告白这一次,从前林宇都是果断地拒绝蒋润,拒绝的理由是“我不喜欢男的”,眼下突然自爆有了喜欢的人。

是谁?!

哪个妖精撼动了这只老狗的春心?!

与蒋润再再再次受伤相比,李君吾更诧异且好奇林宇喜欢的人是谁。他本以为林宇这辈子都会一个人。

蒋润的表情从震惊到“果真如此”,最后垂头开始笑,自嘲又讽刺的怪笑咯咯咯地满院子乱窜,非常瘆人,他笑的站不稳撞到了院里的灯杆。

灯杆上的挑灯大幅度地晃荡起来,一时间院子里灯光缭乱,五条人影一时左一时右,忽短忽长,气氛诡异。

“是我不够骚还是不够嫩?我不好吗?为什么不看我?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看得见吗?你是不是瞎了林宇?!不行、不可以、我不同意!!!求你了,喜欢我好吗?”

蒋润疯了似的扑到林宇身上,抓住林宇衣领就要亲。

李君吾、蔡辉见状两步过去把人拽下来。

“蒋小润你他妈给我清醒点!”李君吾抓过桌上的湿巾,胡乱扯出几张擦蒋润的脸。

何建像个旁观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蒋润闹,打翻一桌东西,桌子椅子砸了一地,李君吾和蔡辉两个大男人都按不住他;而林宇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像孤魂又像是行尸,手上拿着戒指盒,眼睛一直盯着那枚戒指。

他下意识嘀咕道:“两个傻子。”

敏感如蒋润还是听见了何健的评价,他怒指何健,破口喊道,“你滚!都是你!”

“再耍疯揍你了!”李君吾把挣扎着站起来的蒋润又按回椅子上,“你看清他是谁再骂,关他屁事。”

“骂的就是他!都是他!都是他,啊——”蒋润甩开李君吾的胳膊胡乱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朝何健砸去。

“何健!”蔡辉脸色大变,这一生喊破了音。他伸手去抓从身边飞过去的东西,那东西被他胳膊挡了一下,发出“当”地一声响。

何健反应过来时,烤架上的大铁盘已经飞到眼前,他自觉躲不过于是下意识抬胳膊挡住了脸。

“咚!”

铁盘磕在骨头上的声音,听的何健的心脏一颤,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臂上没有迟来的痛感。他睁开一只眼就见一颗后脑勺挡在他脸前,头发稍几乎要戳到他鼻尖。

他赶忙从林宇身后转出来,乍一看见血,第一个念头就是林宇被铁盘开瓢了。伸出去的手指在要碰到林宇额头时蓦地顿住,然后收回。

林宇看了一眼何健收回的手,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擦掉流进眉毛里的血,指腹按了按伤口周边,骨头没问题。他瞅向脸色煞白的何健,“只擦破了皮。”

何健松了一大口气,骨头都吓软了很想瘫到地上,吁出一口气后眼眶蓦地发烫,他赶紧撇开眼,但之后再看哪里眼前都有一条血红色。

“卧槽!打打打120!”李君吾慌不泽路地踩着倒了一地的椅子桌子往这边跑,一脚不慎摔趴在一堆东西上。

蔡辉松开蒋润也跑了过来,他身后蒋润直接踩着李君吾的背跑了过来。

“宇哥,骨头裂了吗?”蔡辉焦急的问。“没有,没事。”林宇语气淡淡道,“别打120。”他按住了蔡辉拨打120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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