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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离道场六七公里,顾芝芝骑着小电驴飙回去。
三月的A市,供暖刚刚结束,雾霾渐散,视野开阔了许多,很适合飙车。
然而气温还没回暖,寒风刺骨,没多久脸就被冻得没知觉了。
她锁好车,揉着冻僵的脸,匆匆进了道场。
听学生们说,这人一到道场,直接找上了定段班的学生。
这个班是为参加今年定段赛的学生开设的特训班,由常九段亲自指点,他们是整个道场内最拔尖的学生。
当她赶到棋室时,那胆大包天的人正在与定段班最好的学生对弈——
因为其他人都输了。
那学生此时紧抿双唇,面色发白,垂着脑袋注视着棋盘,右手夹着的黑棋,迟迟不落。
在长考?
顾芝芝知道他擅长快棋,很少做长时间思考。
难道是……
她心里咯噔一下,悄悄走过去一看盘面——
黑棋竟是满盘无活。
顾芝芝刚要惊讶出声,急忙捂住嘴。
观棋不语!观棋不语!观棋不语!
她要真吼一嗓子,非把常九段喊来不可。
但这真的太可怕了!
这学生在班上积分排名第一,与职业初段的差距不过一个定段赛,顾芝芝与他下指导棋,甚至可以不用让子。
他棋力很强,性格也要强,从来没被人杀成这样过,她不敢想象他心态已经崩溃到怎样地步。
看到他坐在那一动不动,面色越来越苍白,脸颊微微抽搐,而那只悬空的手不知要往哪放。
落子?
这么大的棋盘上已经无一活子,根本没地方下了。
投子?
心里一定不甘心。
顾芝芝无声地用口型问旁边学生,这是什么人?
他们都摇摇头。
顾芝芝恨恨地朝那罪魁祸首瞪眼,忍住暴打此人的冲动,不由加重了揉脸的力道。
往日棋室里都是啪啪下棋的热闹声,这会儿却是鸦雀无声,静地能听到自己呼吸声。
“叮叮叮——”
午休的铃声响了。
棋室外传来了其他班学生下课的声音。
窗外人影憧憧,全是欢声笑语。
啪一声脆响,那夹在手中的黑棋最终落进了棋盒。
“我输了。”她的学生哑着声音,低头了。
说完,他飞快地将棋盘上的黑棋收入盒中,哗地一下,推开椅子冲出了棋室。
顾芝芝沉住气,拍了拍旁边一学生,“去安慰下他,哼,职业棋手来砸馆,也不知道丢人。”
话虽然是对这学生说的,但针对的分明是那挑衅的人。
“啊!真是职业棋手?”
以学生们的眼力看出对方是职业棋手的水准很正常,只是他们不敢相信职业棋手会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
但职业棋手行棋与业余棋手还是差别的,他们更注重大局布置,对每一步棋的得失都十分计较,这种差别也只有在多与职业棋手对弈中才能发现。
所以,顾芝芝看出来了。
那男生,大概是听到他们在说话,站起转身,彬彬有礼地朝顾芝芝鞠了一躬,开口道:“Areyoutheirteacher?”
浓浓的日本口音,还是关西腔。
日本人?
她不是很确定,就用日语回了他,“是的。”
对方一听,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改口用关西腔的日本话问她,“老师几段?”
“三段。”
“哦,我五段,来一盘怎么样?”
他面带诚挚微笑,伸手请她入座,礼节周到的让顾芝芝差些忘了,这是在自己的道场里。
随后,他自然而然地从自己棋盒中抓出一把白棋放在桌上,笑看着她。
顾芝芝微愣,猜先?
这不是来欺负人吗?
虽然不是没和高段位的猜先走过,但一般在这种非正式场合,互相又知道段位时,段位高的人都会让先或者让子,何况这人高她两个段位。
顾芝芝看着他的眼,有一瞬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讥笑。
看来有意刁难她。
顾芝芝双手捂在嘴边呵气,微笑点头后,从自己棋盒中拿出一颗黑棋,放在棋盘上。
猜先就是高段位者握若干白棋不示人,低段位取黑棋一或两颗。
如果双方棋子同为奇数或者偶数,则为猜中,低段位者执黑先行。
男生移开手,数了数白棋的个数。
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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