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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

“嗤——”

“天啦,起火了!”

“这才刚救出来一个啊!”

天将将亮的清晨,路人稀少的马路边围了好些人,救护车和消防车已经赶到,正在好心路人的协助下小心挪动着车祸伤员。

这里是新加坡市中心,虽然还是五六点的早上,但一起严重车祸依然造成了很大影响。幸而自燃商务车的火势很快被扑灭,消防员迅速带着护士靠近,奈何抬出来的已经是两具破了相的尸体。

跟着,有闻讯而来的记者准备采访救援人员和路人,交警正和消防员共同控制现场。

医护人员又将一人救出,从未起火的那辆昂贵轿车中。记者立时上前想拍个究竟,却被警方拦了个干净。

有私车在警戒线外停下,交警和医护人员的负责人快步走到那辆车前,隔着降下的车窗,与后座上的人快速交谈了什么,救护车将幸存的伤员和遇难者送离,交警、消防员留下处理现场,媒体记者也被请了出去。

一切有条不紊,在早高峰快到来前,路面又恢复了正常通行。

路人们回去补眠的补眠、准备开店的开店,待到开电视看新闻、手机刷SingaporeNews时,却后知后觉——今早上车祸的报道一个都没有啊。

周围是令人不容忽视的消毒水气味,顾淇脑海里一片乱,时而有火在少、时而有钝器激起全身疼痛。

“爸爸…爸爸…”

“妈妈,妈妈……妈妈!”

例行巡房检查的护士被这最后一声“妈妈”吓了一跳,看着床上已经坐起的女孩愣了好一会儿才急急唤来医生。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你昨天早上是因为一起车祸被送来的,还记得吗?”

“你随身背包里没有看到护照或身份证,是当地人还是和家人来旅游的?”

……

顾淇被动的接受着询问和检查。可能见她方才的发音是中文,说话的医生便一直用的中文。她被问了一串问题,可惜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答不上来。

接着她被告知伤势:双眼蒙着纱布暂不能拆,受到猛烈撞击的头部被缝了几针,除了有脑震荡造成脑组织受损外,其大脑中也有积血压迫视神经,所以她双眼近期只能感光。

简单来说,她就是暂时失忆+失明了。

然后,不知医院用了什么渠道,从她告知的名字很快查到了她的身份:她是一名入行三月不到的模特,还差四月不到满十八岁,在前两月得了个什么世界性的超模大赛的亚军,签了模特经纪公司OneMe,这次来新加坡旅游就是趁着集中性工作前陪没有出过远门的父母来旅游的。

而这最后一点据说是她的经纪人Peter听闻她车祸的状况后,火急火燎电话告知的。顾淇啧啧嘴,再次指纹解锁她手里的手机,想翻看里面的东西时才迟迟想起自己此时还是个看不见的。

没有当过盲人,又蒙着纱布可以感光,她常常忘记自己没法用眼。于是摸索着抓了旁边给她换吊瓶的护士。

“护士姐姐,能帮我看看相册里的照片吗?”

护士也会中文,听到眼前还没成年的女孩乖乖巧巧的请求声很好说话的答应了,她一边翻相册一边问:“你要找什么?”

“我经纪人说我是和父母来旅游的,我想相册里肯定有最近拍的照片嘛,姐姐帮我看看他们的样子,他们也在这间医院吗?有没有受伤啊?护士姐姐应该知道吧。”

“这…应该没见过,”护士原本想照实告知,却见顾淇年纪小不说,又是失明又是失忆的,且有主治医生和那个叫Peter的经纪人来电话专门打了招呼,说暂时不要刺激女孩,于是模糊一句带过,提起其他话题,“你好好养伤哦,和你一起送来的那个严重多了,听照顾他的同事说可能会残疾…”

护士说着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了嘴,她看一眼乖乖等着她后话的女孩:“反正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你经纪人还接你回去工作呢。听说你已经接了D家的代言是吧,以后找你会不会有折扣呀,哈哈。”她笑着闲扯了几句,顾淇一直懵懵的,她也没要回应,交代了回房的护工几句,便出去继续查房了。

顾淇蒙着纱布感受外界环境的第三天,她经纪人Peter依旧一天三个电话关心她情况却绝口不提她家人朋友的情况,她问Peter也只说不知道或者含糊过去。顾淇觉得心里不舒服,又不知道怎么提出来,只每次电话例行询问他什么时候来看她。

“淇淇,你乖乖养病,我请了护工照顾你,医院的医生护士也打了招呼的,”那边叹口气又有些烦躁,“你这刚红起来又碰上出车祸,我这有很多事要忙,好在新加坡当地没新闻爆出来,公司倒也能应付。只是我担着你这经纪人的名号,过来容易引起媒体注意……”

Peter扯了一长串话,顾淇年纪轻轻却也想得明白,一是她这位似乎也有些名气的经纪人确实忙,而是这公司也聪明着呢,先好好给钱治疗、只等她出院评估了她的价值过后,才好安排她不是?

第四天,顾淇孤孤单单的在病房里觉得都要发霉了,央求着护工阿姨好久,又经过了医生同意,这才被允许去外面晒晒太阳。

她被护工阿姨推着来到住院部的花园时,她能明显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的热度,周边还有小孩子被要求刻意降低音量的玩闹以及大人们的交谈。

这应该是个天气很好的下午吧。顾淇仰着头,心情好得有些触不及防。

而草坪的不远处,穿着病号服的年轻男人冷白着一张脸不知在看什么。

那张脸的五官很好看,他是病人却又不像是病人,因为旁人看过去,这张脸给人的感受是:没什么血色却不让人感到虚弱。

男人坐在轮椅上似乎很久了,紧皱的眉头显示着他的坏心情。身旁的保镖和护工陪着绷紧了情绪,害怕他们少爷再一次情绪爆发。

看向不知何处的视线收回,男人突然抬手,将身侧伸出来的一朵蔷薇毫不客气的折断,他的手指瞬间冒出了血珠,而且还在不断涌出。

保镖和护工顿时冷汗淋漓。

“少…”护工上前想帮忙止血,却被自家少爷一个暗沉到看不见底的眼神吓得没了动作。

“比起腿,这算得了什么。”声音平静,收回的视线也同样平静。

“您…”保镖和护工都很难受,少爷这一回遭受的打击太大了,又是先生意外去世、又是夫人…哦不,前夫人对亡夫和亲儿子置之不理,这回又在出差的路上出了车祸,想必也是这些事闹得心神不宁吧。而想尽可能弥补这个孙儿的老先生为了立马能全部放权,又一个劲儿的、不分场合时间的给少爷加工作量……

而此时并不关心他们所想的少爷视线在落到某个地方时却停住了。或许是天气太好的原因,他的视线处,那个全身白到发光的女孩显得意外美好。暗沉不见底的双眼有了些情绪,他却没有放任的打算。

“回去吧。”

“是,少爷。”

……

顾淇被护工推到墙边固定,交代一句“我去拿报告”便往大厅去了。她就这么等在主治医生的门口,里面还有其他病人,时不时带着哭腔的询问声清晰的传到她耳中。

顾淇很不开心,耳朵变灵敏了也是个烦恼啊。

而此时,一个好听到勾人的声音暂时拯救了她。

那个男声似乎在与医生对话。

“Dr.Kit,这个女孩怎么了?”

“那起车祸的另一幸存者,华国人,听说是来旅游的。”

“…她伤到了眼睛吗?”

“是的,不仅如此,这女孩还失忆了。”

“她这样多久了?能恢复吗?”

“快五天了,听Lee说再过两天就可以拆线了,失忆和失明都是暂时性的,可以恢复。”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而在最后意识到谈话内容是自己的顾淇行动快过大脑:“刚才说话的哥哥,等一等。”

对方没有回应。

顾淇握着轮椅把手,又问了一句:“哥哥,你还在吗?”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

“在。”

并且声音还靠近了:“你好,你是在和我说话?”

见他这么问,顾淇抬手摸了摸自己眼上的纱布,再仔细回想了下刚才的下声音,点头:“是的。”

“是这样的,哥哥,刚才你和医生的谈话我听到了,我想问问你关于车祸的事。”

再次回应的声音带着点笑:“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

而Kit医生就站在保镖后面,探着脑袋看戏。

顾淇对了对食指:“诶,你的声音不像一个未成年呢,毕竟我都没满十八岁。”

跟着,她听到一个突兀的笑声。啊?这个哥哥怎么笑了呢?

“Dr.Kit,你先去忙吧。”

“OK,有任何情况随时找我。”

那医生应该走了,走廊上一时安静。顾淇心咚咚跳了两下,正打算继续开口,她主治医生Lee的办公室门被打开,她听到Lee与其他病人的简单告别,而后Lee将说话对象变成了她。

“淇淇,你一个人在这儿?Mary呢?”Mary是请来照顾顾淇的护工。

“她去拿检查报告了,让我在这等她。”

“淇淇?你的名字很好听。”顾淇听到那个哥哥插.入自己和医生的对话,用好听的声线在夸她。

“谢谢,我的全名是顾淇。哥哥你呢?”

“林哲。”顾淇刚听到对方报了名字,护工阿姨拿着报告也插.入了对话。

“淇淇、Dr.Lee,对不起久等了,大厅排队的人有些多。”

并不宽敞的走廊上一时聚了好些人,顾淇揉揉耳朵,哎,听得真清楚。然后她又听到名叫林哲的男人说:“淇淇,你先和Dr.Lee聊,我在你病房等你。”

跟着便是轮椅滚动的声音。

等声音彻底消失,自己被Mary推着进入Lee的办公室,顾淇才小心翼翼开口:“刚才那个叫林哲的哥哥,也是那起车祸的伤员对吗,他的腿是不是伤得很严重啊?”

“嗯,他腿伤的情况我不太清楚,这要问他的主治医生,”Lee似乎不愿多说,拿着检查报告敲了下顾淇的头,“小姑娘操心那么多干嘛,我们现在来说说你的情况……”

……

回到病房时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Mary的一声“先生”提醒顾淇自己的单人病房里有陌生人。

“淇淇,我是林哲。”

“你真的来啦?等了很久了吗?”顾淇有点没想到,本以为他是随口一说,没想他真在自己病房里等自己。

“没多久。”林哲回答完,看一眼保镖,保镖点点头示意两人的护工,然后一同出了病房。

只剩两人的病房内,窗户半开,有阳光洒进来,混着消毒水的味道一块窜入两人的鼻息间。向来话少的林哲对着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的女孩,竟主动起了话头。

“你刚才不是想说车祸的事吗?关于车祸,是当时路面打滑造成三车相撞,警方调查说是另一辆出租车的全责。很抱歉,除了我和你,没有其余幸存者了。”

“阿哲哥哥,嗯,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顾淇对着声音来源处笑了笑,“反正我年纪小,哥哥应该二十多岁吧?”

“嗯,我比你大四岁。”

“嗯嗯,阿哲哥哥,关于车祸的事,你不用说抱歉呀,又不是我们的责任,而且我和你都活着哦,很幸运的,对吧。”她没有提自己父母,虽然医生和Peter他们都在隐瞒,但她却能猜到自己没有印象的父母可能已经……

“很抱歉,车祸让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林哲没有听她看似轻松的语气,他注意到了她抠手指的小动作。

“诶,医生说眼睛看不见只是暂时的呀,就像…”顾淇看不到他的样子,却能想到林哲是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而此时却很憋屈的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哥哥,你的腿能好的,就像我的眼睛能好一样。”

这不是第一个安慰自己腿能好起来的人,却是第一个让林哲觉得有丝丝温暖闯入内心的人。他看着她阳光里的笑脸,难得天真的想了想,或许这就是天使的温暖?

后来,顾淇被护士通知搬了病房,也是VIP单人间,不过被放在了林哲病房的旁边。顾淇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很开心。或许是那起共同经历的车祸带来的缘分,她没有任何记忆,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目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是可以成为知心病友的,是吧。就比如现在——

她刚接受完拆线前的最后一次检查,每天都窜病房的自己此时正在林哲的病房里,她坐在属于林哲的病床上,右手与林哲的相握。

两人虽相识不到一周,却似乎已经熟悉到可以肌肤触碰的地步。顾淇以苗条的个头、仗着未成年的岁数,天天“阿哲哥哥”的叫着,一点不生疏。而在林哲这位当事人看来,倒是觉得有几分可爱。

他知道顾淇是模特出生,但她的年纪是真的小,行可爱之事倒也与她的模样不违和就是了。

“等你拆了线,我让你好好看你阿哲哥哥的样子,好吗?”林哲知道她有些紧张,故意找些废话。

“我拆了线、眼睛可以看见了,要不要好好看还用你允许啊。”

“当然,我的脸可是很值钱的。”

门口的保镖听到了,正经着一张脸腹诽:少爷您值钱的可不止是脸,整个人都是值钱的!

此时病房里的交谈继续:“好吧好吧,我知道,通过我精准识别帅哥的双手,哥哥你一定长得无敌好看!”

然后是他家少爷近来又一次出现的轻笑声。

保镖眼里藏着几丝欣慰,看见Lee带着护士走来,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手上不忘敲了敲房门提醒。

“少爷,医生来了。”

里面安静下来。

林哲将视线对向病房门口,Lee和护士一前一后推门而入,Lee朝他点点头,直接走到顾淇面前,看一眼他俩交握的手,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只道:“淇淇,现在给你拆线,不要紧张,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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