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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眼中的惊愕也深深刺伤了素女,素女的瞳孔仿佛都为之紧缩起来,她看了眼屈颂,紧张而慌乱地又把面纱戴上去了。面纱戴上后,那个冷漠而孤傲的琴师又恢复了从容。
“素女,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她皮肉可怖,但屈颂依稀能看出她那姣好的轮廓,原本该是一个风华无双的女子的。
素女抚了抚面纱下疤痕凌乱可怕的脸,垂目,低低说道:“我自己毁去的。”
“为何?”
素女把从不离身的琴放在了案上,她背向屈颂,嗓音还带着哭泣的喑哑,不疾不徐地传了过来:“你也是女子,知道要在荒淫好色的越王手中全身而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时的女人不重贞洁,并不太看重委身于哪个男人这种事,即便是嫁了人,若有不如意,也可以奏请衙官废除婚姻,二嫁依然风光。因此,恐怕大多数女子面对素女的处境时,都不会用毁去自己的绝色容颜作为代价求存。说不出这两种选择哪一种更高贵,个人抉择罢了。
其实也很是悲哀。
所以屈颂一直觉得,做女子仍然并没有什么好,这个天下所有至高的权柄,终归是握在男人的手上的,女人身不由己没得选择。
素女似是洞悉了她的想法,转过面,接着说道:“选择并无高低贵贱,只是我不想委身给那个老淫.虫罢了,我对自己毁去容貌的决定从没有后悔过。越王那种好色淫徒,见了我也只会唾我一口,骂我一句‘恶心’。为求自保,在越王宫中我其实从来没有把面纱戴上去过……”
“在越宫的岁月水深火热,我迫切想离开那个地方,所以在九公子身上下了注……”
素女无意地喃喃着,至此仿佛终于回过神了,声音戛然而止。
屈颂顿了顿,说道:“我明白了。”
她可惜素女被毁的容貌,但没有权利置喙她的决定。
“你好好休息吧,时辰已不早了。”
她转身走了出去。
散花阁外是等待了片刻的白衣如雪的中山君聆泉,他立在一株紫薇树下,负手凝视着缓步行来的青衫落拓,狼狈不已的屈颂,看着她伸臂过头顶把散乱的长发扎成一束,等她过来,他错开半步,截去了她的去路。
如屈颂所想,他是来致歉的。
为他冲动嚣张的胞妹。
屈颂看着聆泉,道:“我未曾受伤,因此也不必中山君纡尊降贵的道歉。”
她很客气,聆泉不知为何,总感觉到心中万分不适,感到有一种扭曲的难言之感在胸腔里蔓延开来。似乎因为自己的妹妹,她往后重重地退了一大步,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磨合得已有了一些默契的关系,被晴冉冲动地一把打破了,让聆泉不由地有些迁怒于她。
“屈先生不要这么说,日后,寡人回安排人护卫听涛阁,若有风吹草动,寡人会立即知晓。寡人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但愿是如此。”
屈颂说道,回身看了一眼紧闭的纱帘卷门。
她心知肚明,素女心中所住之人不是那个温文尔雅、对她爱慕极深却又深深隐忍的九公子,而是与她的师父琴瑟相和风华高蹈的中山君。
而她自己越来越有一种危机感了,她直觉中山君对她有一些不一样,没有明证,难以言说。
……
王后燕容正把新涂的眉黛展示给铜镜看。
她病体恹恹,终日面颊消瘦无色,染上了醉人胭脂之后,把那股沉沉的死气遮去了不少,显得多了几分明艳。
她坐在镜台前打扮,着耳珰,戴金钗,身披孔雀羽锦裘,华艳无双。
燕容的身后正跪坐于毡毯上逗弄小侄儿的晴冉,在公子羽开始自己玩手里的玩偶之后,她的心思收了回来,并想到今天白日里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教自己吃的瘪,实在耿耿于怀,难以咽下这口气。
可是王嫂对着铜镜已梳了一个时辰的妆了,也不知王兄不来,她弄给谁看。
除却刚回宫时例行公事地涉足了一回王后寝宫,王兄这些时日很少来,来也是看望羽儿的,对王嫂甚少关心,明明王嫂都已经……
晴冉愈想愈是不平,恼恨地一把捶在了红案上,砰声大作,小羽儿吓得顿时扔了玩偶哭泣起来,奶娘一把抱住他,怎么哄也哄不住,晴冉这时更怒了,痛斥了他一句:“没用!”
燕容直摇头,让奶娘把孩子弄到自己的怀里来,奶娘依言照办,递了一块北燕特产的奶酪过来,羽儿咬在嘴里,一会儿就不哭了,在娘亲怀中乖乖地靠着吃奶。燕容抚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对晴冉说道:“你也实是冲动了一些,他们毕竟是让王上奉为贵宾的客人,怎能如此莽撞失礼。”
教王嫂数落的晴冉更是抑郁不平,“可凭什么就得让王嫂受这个气!那屈颂扮作男人都可见一副狐媚样子,没听说么,连晋侯都教她迷惑得糊涂透顶不辨雄雌了,那个素女就更是可恨,九公子不想要了的人一甩手扔到中山来,成什么样子!一双眼睛已经勾人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那张纱底下是个什么模样,怕就是故意藏一半露一半的,你知道男人最好这个。”
燕容失笑,摇了摇头,“不至于此的。”
“王嫂!”晴冉震惊了,“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么,这两个女人是怀有不轨目的前来的,她们知道了你的病!”
这些女人一早算准了中山王后身体染恙,以为有机可乘,在国君出使晋国之际,惦记上了中山君,这才一个个上赶着巴结过来。
“晴冉,你莫非还觉得,我亡逝之后,夫主会为我守灵终身不娶了?这是不可能的。我的病体你是了解的,”顾念到怀中娇儿,燕容把后面那话咽了回去,没有直言,她笑道,“在那个时候,夫主要娶谁,纳谁,都是他的自由。即便是现在,他要娶几个姬妾,莫说是我,就连北燕那边也不会有任何的异议,本来这就不过是人之常情。我也只是为夫主诞下了一个孩儿而已,哪里能够就霸占他的宠爱呢。”
可是晴冉仍然感到不平,“别的家世清白的女人,以后要进宫来,我管不着,但就眼下,此刻,这两个身份不明之人,不可以!”
“你啊……你能有什么办法。”
燕容抚着小孩儿羽的鬏鬏发髻,叹了一声。
“她们二人,一个出自晋国,让我们不敢擅动,一个,又是有着九公子作为靠山的,中山国小兵寡,又处是非之地,明哲自保为上,何必徒惹是非。”
晴冉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王嫂。
王嫂是北燕贵女,作为公主嫁来中山的,以燕国和中山的国力而较,说是下嫁亦不为过,可是王嫂自来中山之后,却是如此温婉贤淑,嘉言懿行,阖宫上下无有不服,她服侍国君尽心尽力,更因为生产而落下不治之疾,眼看着身体江河日下,国君似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在这个当口还要远行,可是,王嫂依旧是如此大度宽容。
她能容忍,可是晴冉不能容忍,她的王兄实在是——太薄情寡义了!
晴冉咬着银牙恨恨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颂颂这么早就开始保护嫂子了不错嘛~
下一章开始勤换地图,颂颂和长庚的再会面不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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