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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芮的脸色有些白,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右手还放置在鼠标上?,维持着最原来的姿势——在听见霍昀川说找她时的那个姿势。
霍昀川眨着眼,看了初芮一会,笑起来对师音说:“修车妹,你这不是骗人嘛。”
修车妹??
师音气不打一处来,“你乱叫什么呢——”
“嫂子?,初次见面,我自我介绍一下。”霍昀川不搭理旁边的师音,视线一直盯着一动不动的初芮,说着,“我叫霍昀川,江寒郁是我表哥。”
初芮手心出了一层虚汗,她缓缓收回自己的手?,避开了霍昀川的眼神,不做声。
霍昀川朝她走近,却被师音拉住手臂。
“有话就在这说,别凑那么近。”
看在师音是初芮好朋友的份上,霍昀川忍了,一副好说话的样,“好,我就站在这说。”
他再看向初芮,神色认真几分,“嫂子?,跟我走一趟吧。”
初芮仍然不出声,没有任何反应。
师音替她问:“你要带她去哪?”
“去医院。”
医院——
初芮的心忽然颤了一下,呼吸不可见的变化?着。
“表哥住院了,我希望你能去看一看他。”
初芮低下眸,心口堵着,表面却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开始动手收拾笔记本电脑和鼠标。
把它们都收拾进背包后,她抱着背包起身,准备离开这。
经过霍昀川身边时,霍昀川拉住她:“嫂子?,表哥住院快一个月了,你去看一眼吧。”
听霍昀川的语气,好像江寒郁确实出了什么事。
初芮停住脚步,喉咙一阵发紧,抱着背包的手?臂也不自觉的用力。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霍昀川皱着眉头:“怎么会没关系?你不是他未婚妻吗?我不知道你们是吵架了还是闹别扭了,现在他这种情况,你总不会这么心狠连看都不看一眼吧?”
“我不是他未婚妻。”初芮尽量保持冷静,撇清跟江寒郁的关系,“从来都不是。”
“开什么玩笑,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现在在这撇清关系?”霍昀川好似来了气,语气都重了起来,“先不说你.妈的事,就说他为了见你,抛下公司的事冒着大雪独自去西临,你知不知道他差点死在回来的路上?”
“车祸加上?失血过多,急救完清醒了还坚持处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住院这么多天就没把自己当个病人,我劝他根本没用。”
霍昀川又?换上哀求的语气,“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你就去看一下,劝一下,行不行?”
霍昀川说的这些事,初芮全都不知道。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江寒郁,他满头的血——
他是因为被她砸伤,所以在回去路上?出了车祸吗——
初芮忽然不敢想,眼底闪过一层惊慌失措,心也跟着慌了。
“如果不是他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喊你的名字,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存在。”
霍昀川这些年也一直在国外,江老爷子去世那时候才跟着一起回来。
他对初芮的事并不知情,在问过江家的司机和佣人后才知道,江家原来还有个“江太太”。
“姨夫走后,江家就剩表哥撑着,他要是有什么事——嫂子?,你就当帮一下我,跟我去一趟医院吧。”
霍昀川真的是在恳求了,一脸的真挚叫初芮几乎狠不下心拒绝。
可是……
初芮抿住发白的唇,低着眸看地面,一番心理?挣扎过后,说了两个字。
“抱歉。”
然后她兀自往外走。
霍昀川还想拦住她,他倒是先被师音拦住了。
“她不想去,你逼她也没用。你的车我这没这么高级的配件,不能修,你走吧。”
霍昀川跟师音大眼瞪小眼,不理?会师音的逐客令,不服气地说:“我偏不信了,我不信她真的不管男朋友的死活!”
师音晃晃脑袋,表情无奈:“他们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霍昀川愣一愣,最后还是固执己见。
“我不信。”
“不信就不信,随你咯。”
“她现在住你家对吧,我每天在你家门口等着,总会等?到她点头的那天。”
“……你神经病吧。”
师音不想搭理霍昀川了,催促着他赶紧把车开走,别妨碍她做生意。
既然初芮已经走了,霍昀川也就不在这耗着,把他碎了一个车灯的跑车开走。
……
师音晚上?回?家时候,初芮正在房间里赶翻译稿,看起来情绪没受什么影响。
不过她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声:“你还好吧?”
初芮面对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打着字,回?应着:“还好啊,干嘛这么问?”
“下午那个人……”
师音小心翼翼的,初芮反而没事般地笑了一笑:“跟我无关。”
……是这样就好了。
师音悄悄叹气,知道初芮在强撑着。
她走到窗边拉窗帘,看到楼底下一辆显眼的跑车,静静停在在路灯下。
车前站了个人,姿势懒散,在熟练地点烟。
“不是吧……他还真的在我们楼下等?啊……”
初芮停下敲键盘的手?,问:“什么?”
师音指指窗户外:“就那个表弟,说什么每天在我们楼下等?,不信你不跟他走。没想到还真的来了。”
不止来了,还换了辆车。
果然是有钱人。
初芮跟着走到窗边,往楼下看一眼,在看到霍昀川的身影后,忽然用力拉上?了窗帘,好像是怕自己会反悔似的。
可她的手?没有放下,反而紧紧攥着窗帘,双目失神着。
师音见不得初芮这样,忍不住劝她:“其实吧,不管那个人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始终是性命攸关的事,你去看看也好。”
初芮低着头,无力地轻喃:“可是……我已经决定不再见他了。”
“唉,你只要过得去自己心里这关就好了。”
师音拍拍初芮纤弱的肩膀,算是安慰和鼓励。
初芮站在原地,内心挣扎,悄悄拉开窗帘,夜幕之?下霍昀川还站在那。
她不敢面对,再次拉上?窗帘。
不要心软,初芮,不要心软。
她在心底默念,努力劝自己狠一点,不要去管霍昀川,也不要去想江寒郁。
可是,她总是不可控地去担心江寒郁的情况——
这段时间她的内心饱受折磨,以为自我欺骗着,就能慢慢忘记江寒郁的存在。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自我欺骗,就只是欺骗。
她仍然会想他,会担心他。
……
晚饭的时候,师音父母无意间提起楼下停着的豪车,八卦着是谁家亲戚或朋友。
初芮和师音互看一眼,默默吃饭,没吱声。
霍昀川一直等到深夜。
师音半夜刷剧,心血来潮去窗边看一眼,发觉他的车还在。
这家伙,没想到还挺有恒心的,看来对他表哥是真爱啊。
回?头看看床上?侧着身躺的初芮,看起来已经睡着了,但师音知道,她肯定没有睡。
“我知道你没睡着,”师音回到床边,对着初芮说,“那个表弟还在。看他这么苦苦等待的样子,好像是求你回?去见最后一面一样。”
背对着师音的初芮缓缓睁开眼睛,瞳仁微晃。
“我是不懂谈恋爱是不是都这么纠结,反正我就觉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既然喜欢,就顺从内心呗,何必考虑那么多呢。”
师音轻拍初芮的后背,继续说着:“担心他,就去看一看,也不意味着什么。他这时候需要你,你不也是需要他么。”
初芮没有反应,师音也就不继续说了,准备关灯睡觉。
正要关灯时候,初芮终于动了,掀开被子下床。
师音看着初芮穿衣服,笑了笑:“还是憋不住吧,要去医院了?”
初芮套上?厚实的外套,心虚找着借口:“没办法,被你说服了。”
“嘁,”师音扬起嘴角,看透本质,“明明是你自己放不下。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初芮点点头,拉上?外套拉链,出了门。
楼下,霍昀川在车里等?得快睡着了。
都说最狠女人心,原来是真的,小嫂子?竟然真的这么狠心。
看外表不像啊,长得又?纯又柔弱,难道表哥就是被这副外表给骗了?
霍昀川觉得自己想了个蠢办法,人家在楼上?呼呼大睡,他在这熬夜受冷风吹。
快熬不住准备再抽一支烟时,他瞧见前方楼道里出来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从夜的那一边,缓缓走至他这边。
定睛一看,霍昀川马上打开车门下来冲来的人挥手:“嫂子?——”
喜悦溢于言表。
初芮稍一停步,与他对视一眼,转而再重新走向他。
霍昀川赶紧收起手?上?的烟,跑到另一侧车门那,替初芮开门。
像是怕初芮会反悔,等?初芮一坐进车里,他马上就跑着坐上?驾驶座,点火发动,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车里烟味有点重,初芮不是很适应,小声地询问:“我可以开一点车窗吗?”
“可以可以。”霍昀川连忙按下左边车门的按钮,开了一点窗。
夜风灌进来,有些冷,但是空气明显清新了许多。
“嫂子?,抱歉啊,刚刚等?你的时候,在车里抽了烟。”
初芮略拘谨地拉了一下安全带,摇头:“没事。”
霍昀川心情好像格外好,边开车边说:“一会表哥看到你,肯定很?开心,这些天他一直拉着个脸,看得我都觉得生活在北极。”
“他……”初芮犹豫着,最后还是问出口:“情况怎么样?车祸严重吗?”
“车祸不严重,下了高速才撞上?的护栏,没受什么。主要是脑袋不知道怎么伤的,不像是车祸撞的。当时流了很?多血,整个人昏迷不醒。”
“你也知道他有多忙,公司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由他决定。他在住院后都没歇着,我就是想找你去劝一劝,让他顾着点身体。”
初芮发愣许久,或许……都怪她吧。
是她砸伤了江寒郁。
他的脑袋,是她伤的。
“现在这么晚,我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休息?”
“不会不会,他不到两三点不会睡,现在保证还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如霍昀川说的那样,江寒郁这个点确实还没睡。
人不在公司,堆积的工作太多,他还在忙。
江市私人医院的VIP病房,初芮在门口踌躇,隔着一扇门,她竟没勇气进去。
霍昀川见初芮这样,直接转动门把开了门,顺带着拉住初芮手臂,把她拉进来。
“表哥。”
他喊一声。
病房内灯光明亮,江寒郁坐在病床上?,床上?的移动餐桌摆着笔记本电脑。
他左手在输液,右手在动鼠标,眼神落在电脑屏幕上?,全神贯注,并没第一时间理会霍昀川。
他没发觉初芮的到来,初芮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全身血液倒流,呼吸都滞停了。
他瘦了许多,额头缠着很?厚一层的绷带,皮肤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病态的白。
“表哥,我把嫂子?带来看你了。”
霍昀川又?喊了一声,语气里颇有骄傲的意思。
直至这时,江寒郁才停住手上?的动作,缓缓抬眸看过来。
他的眼眸那么静,瞳仁暗黑,几乎看不到任何情绪的起伏。
视线对撞,初芮眼眶不受控地红了,垂下眼睑,躲闪着。
偏偏霍昀川将她拉到了病床边。
“表哥,嫂子?就在这,你们好好聊。”
初芮在病床边趔趄一步才勉强站好,可她的腿却在发软,也没勇气面对江寒郁。
当时……是她撂下的狠话,是她说的,再也不要见他。
现在却自己来了——
在霍昀川走了许久之?后,初芮和江寒郁都没说话。
她不敢看他,但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就像以前,他总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凝视着她。
初芮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后背绷的直直的。
僵持太久,最后,她先出声:“你表弟让我来劝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不要一直忙工作。”
话说完,病房里又?归于安静。
仿若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江寒郁仍没说话。
这时候,护士推门进来。
她没注意到病房里两人的不对劲,看到输液已经输完,便替江寒郁拔针。
针头拔掉,护士一手?拿着针头,一手?摁着江寒郁左手背的针孔,很?自然地交给旁边的初芮:“来,小心摁着。”
初芮怔了一下,身体僵硬地伸手?,握住江寒郁的手?,拇指摁在针孔上?面的棉签上。
他的手?很?凉。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然后她才感觉到尴尬,也感觉到局促。
护士带着输液瓶走了,病房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初芮像煎熬一般,握了江寒郁的手?一会后,准备松开,可江寒郁却在这时,紧紧反握住了她。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反应是挣脱,而是被握住的那瞬间,鼻子酸了。
“我以为,你真的不会再见我了。”
江寒郁终于开口,沉静的嗓音,带着微弱的喑哑。
初芮心口一痛,情绪翻涌,她不愿表露自己真实的情感,倔着声说:“你表弟说你快死了,我才来的。”
“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是。”
“那也够了。”江寒郁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像冰雪被暖阳融化?,他轻轻拉过初芮,初芮没站稳坐到了床沿上。
然后他抱住她,搂在怀里。
“你肯来见我,就算是最后一面,我死也值得。”
温热的呼吸在初芮脖颈弥漫,有些痒人。
她外套里面穿的低领,清晰感觉到江寒郁鼻尖的轻触,在她脖颈皮肤上。
她忘了躲。
心脏也不合时宜地变得滚烫,而后生出几分委屈。
只要他一靠近,她就溃败失守。
那么久的决然和努力,通通崩塌。
全都怪他。
他是那么轻而易举的,让她陷落进他的温柔里。
初芮忍着鼻酸,眉眼闪动,双手?轻轻推了一下江寒郁。
江寒郁适时松开了她。
初芮仍垂着眼皮,不看江寒郁,语气倒是比开始温软了几分。
“你头上的伤……对不起。早点休息吧,工作留到明天再做,别让你表弟担心。”
听话里的意思,她是准备走了。
江寒郁拉住她的手?,力道不重,但抓得紧。
“可以陪我一会吗?”他开口,像在可怜的祈求。
心软就在这一瞬间。
或许准确来说,在决定来看江寒郁的那刻,初芮就已经心软了。
她轻点头。
江寒郁将电脑合上?,桌板收了,初芮扶着他,上?半身往床头靠。
初芮本想让他躺下,他却忽然揽住她的腰,捎带着把她也拉了下来。
初芮的头差一点撞上?江寒郁受伤的额头,连忙挺直背脊,却发觉自己起不了身。
江寒郁的手?臂圈在她腰际,隔着厚实外套,都能感受到温度。
她在短暂的慌张过后,对上他的眼睛,“你……放开我。”
“你答应的,陪我一会。”
说这话的时候,江寒郁的眼里很?干净,像六月澄净的夜空,双眸黑得透亮。
初芮耳朵泛上?层红,俯在江寒郁身体上?方的姿势让她很别扭。
“不是这种‘陪’——你不放开我,我就喊人了。”
她在威胁他,自己反而紧张,白皙的皮肤透出红晕,双眸盈盈。
江寒郁凝视着她的眸,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他却舍不得放开她。
“我好想你。”
他说。
初芮撑在病床上?的手?臂发僵发麻,思想都停滞了一会。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好想你。”
“每天,每时每刻,都好想你。”
初芮怔然着,望着近在咫尺的江寒郁的脸,好像光突然碎了,眼前的脸变得模糊。
是她的眼眶泛上?泪,双眼水雾雾的。
“你确定……是我吗?”
她的声音很弱,似乎在求证什么。
“是你。”江寒郁很?肯定,收回一只手,手?指轻拂过初芮的脸,望着她的眼睛,启唇:“只有你。”
初芮忍不住移开眼睛,长长的睫毛翕动几下,低着声:“不是的。”
她知道,江寒郁对她,不是普通的正常的情感。
“如果没有十年前的事情,或许我在你眼里,只是可能成为你继母的女人带来的孩子。你不会多看我一眼,甚至于,讨厌我。”
初芮很清楚,而往往,太清楚太明白的人,会一刀一刀地在自己心上?留下伤口。
“你对我做的这些事,你对我好,也仅仅只是因为……你觉得我救了你。”
她有点哽咽,眼眶红得让人心疼。
“你对我越好,就越让我难过。我不想要这样的好,我只想要——”
只想要单纯的喜欢和爱。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这个人。
在初芮落泪之?前,江寒郁吻住了她。
然后翻身,跟她换了位置。
他吻得很?轻浅,只唇瓣贴着唇瓣,爱意却很深。
退开后,他望着她莹润的眼睛,说:“我没有想过假如和如果的事,我只知道,我就是爱你,无论起因是什么,现在我心里就只有你。”
“初芮,我真的是爱你的。”
“你也试着,爱一下我,好不好?”
初芮的眼泪无声滑落,她心软了,妥协了,忽然不想当那个清醒的人了。
于是主动靠近他,颤抖着,轻碰住他的唇。
一旦动了心,如何能退回?到动心之?前呢?
初芮知道自己已经做不到了,挣扎过,自我欺骗过,也自我折磨过,现在,她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她需要他的爱,那是她贫瘠生命中获得的,为数不多的爱。
她也想赌一次。
或许以后,江寒郁会真正的爱上她这个人,无关一切,只是初芮这个人。
计算好的吻在江寒郁回?吻的那刻开始逐渐失了分寸。
头顶日光灯的光影越来越模糊,呼吸缠缠绕绕,潮热浪潮从四面八方涌来。
初芮的思想也越来越模糊,脑子?开始变得昏沉,觉得热,很?热。领口皮肤被轻轻碰触着,也有奇怪的濡湿感。
在江寒郁抬眸的时候,她看到他的眼睛,与往常不一样。同样的柔情,此刻却多了被称作欲/望的东西。
瞳眸那样的暗,又?在暗色之中发着光。
江寒郁穿得单薄,只穿了医院的病号服。
薄薄一层纯棉。
所以,初芮清楚地察觉到,他好像有哪里……起了不一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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