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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玉石关,靳久夜就撑不住昏迷了过去,他的身体冰冷异常,仿佛在一点点流逝生命力。贺珏甚至不敢去触碰他的鼻息,更怕摸不到对方的脉搏,他只能将男人搂得更紧,试图给对方一点温度。
可这几乎是徒劳,距离玉石关的路实在是太长了,贺珏心焦如焚,急得都快哭。
他伏在靳久夜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夜哥儿,你不能死,求求你,坚持住,朕求求你,靳久夜,你要陪朕一辈子的”
“影卫大人如何了”高山鹰过来询问,贺珏的眼里含着泪,摇了摇头。
高山鹰见此情形不敢多问,他嘴笨,不会安慰人,怕再伤了陛下的心。面对那么多狼烟骑,受了那么多伤,仅凭意志力坚持到现在,即便只能再见陛下一面,那也是非人般的存在,想来影卫大人也了无遗憾。
只是这话,他也就在心里想想罢了,陛下如今的样子,若是知道影卫大人没了,恐怕会疯魔。
他镇守京都,时常觐见陛下,甚至早年也见过还是殷王的六皇子,可却从未见过陛下如此脆弱无助。一国之君总是强硬霸道的,总是无所不能,永远不会倒下的。很多时候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都无比庆幸,现任君主比暴虐残忍的先皇更多了一份宽容,即位几年从未惩治过宫人,从未在朝堂上说过一句重话,他总是公正无私,光明磊落。
这才是他们期待的想象中的贤明君主。
然而碰上影卫大人,他又见识到了陛下的铁骨柔情,连日奔袭这么久,他曾以为不光是影卫大人的缘故,还有玉石关的安危,还有小齐大人的下落。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深切感受到,陛下对影卫大人的深情,而这深情又到了何等地步。
那是已经刻进了骨血里。
“陛下,捉住了一个活口,似是知道一些线索。”高山鹰道,贺珏淡淡地扫了一眼,没说话。
他们在快速赶回玉石关,而玉石关这边,裴行歌也将齐乐之与白芝兰带了回来,主帅安全归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林季远也昏迷着,医官看治后说脚可能不行了,以后能不能走路还得看情况。
其余几个暗侍卫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但都比林季远好得多,最严重的断了半只手掌,血流得可怕。
齐乐之对他们既感恩又心怀愧疚,他们却不以为意,只道职责所在。
“我们是玄衣司暗侍卫,每个人的性命都是豁出去的,只要头儿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也闯得。救小齐大人,只是在完成任务,不必感谢,属下等也受不起。”每一个身着鹰纹服的年轻人,脸上都是淡漠而正直的神情。
他们腰背挺直,持刀而立,仿佛穿上那一身制服,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玄衣司,属于陛下,属于南唐。
齐乐之没来由觉得感动,这才是他想象中一往无前的战士,勇敢果决,热血无畏。
他忽然发现从前对靳久夜的看法似乎有所偏颇,那个男人绝非杀戮者,也值得陛下的看重与托付。
如果史书上非要留下一位男后,那么一定是靳久夜这样的人才当得。
与此同时,齐乐之也很担心葫芦谷的情况,毕竟贺珏只带了三千京畿卫先行,而玉石关的两万驻军行动缓慢,若是贺珏遇到了危险,或掉入了敌人的陷阱,若是赶不及救援,那他齐乐之便是南唐的罪人了。
医官给他看诊之后,嘱咐他多歇息,但他却歇不下,等到傍晚,夜色渐渐落下,一天一夜又过去了。
齐乐之终究忍不住,找来裴行歌,“陛下在葫芦谷,我始终不放心。”
裴行歌连忙劝道“齐帅,你才从北齐回来,若是再涉险,玉石关便再无主帅了。”
齐乐之犹豫的也是这个原因,但他担心贺珏会因为靳久夜出事而冲动,自己从小跟他长大,或许能劝慰一二。
正说着话,外头的传令兵奔进来,兴奋道“京畿卫回来了陛下回来了”
“可看见影卫大人”齐乐之急问。
传令兵道“影卫大人也回来了,被陛下抱回来的”
齐乐之一听,立刻快步走出军帐,裴行歌紧随其后。营地里,贺珏抱着浑身是血的黑衣男人,满脸焦急与躁怒。
“医官快医官在哪儿”
医官从另外一处军帐中跑出来,他正在给受伤的暗侍卫包扎,忙碌了一下午,总算将最后一个看好了。
他年纪大了,步子也不快,听到消息跟着跑出来的暗侍卫,干脆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他双脚离地,被带着跑得飞快。
“哎,小老儿自己走,你们还有伤,别,别动那个脚趾头断了的,你还要不要脚了”
可惜没人听他的话,暗侍卫虽然继承了影卫大人冷面肃容的传统,但多多少少不是毫无感情,甚至有的私底下还八卦爱开玩笑。其中就有人道“救咱们头儿要紧,你就别关心我们了要是救不了头儿,说明你是庸医,我们也不要你看”
“你,你你你们这群小崽子,真是无法无天”医官被架进了靳久夜所在的帐篷,贺珏将他轻轻放在榻上,男人的身体依旧冰冷。
军帐里置了火盆,温度要比外面好得多,贺珏嫌不够,又让裴戎去安排多置几个。
“医官,快来看看”贺珏伸手将老头子扯到靳久夜的面前,眼前的男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紧闭着眼如同没有呼吸般。而浑身的鲜血已经凝固,看不出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
裴行歌命人端来了热水,贺珏亲手替靳久夜拧帕子,帮人把脸跟手一一擦干净,他握着对方的手腕,发现已经瘦了一大圈。
这一个多月在边关,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眼底下的乌青也越来越重,恐怕一到玉石关就没好好休息过。
医官望闻问切,上手捏靳久夜脉,被男人的体温吓了一跳,几乎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贺珏,“陛下,影卫大人”
“怎么”贺珏的双眼通红,语气冷冽。
医官没继续说,他感觉自己触碰到的是一具尸体,但陛下的神情太过可怕,只好捏上脉查看。
看诊的间隙,齐乐之适时上前拜见,“陛下,臣无能被擒,如今归来,请陛下恕罪。”
贺珏这才看到齐乐之,青年也消瘦了许多,冒出来的胡茬也不曾打理,脸色差得好像生了重病,完全没了在西京城意气风发的样子。
“你辛苦了。”贺珏淡淡道,“阁老与长公主他们都很担心你,阿瑶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生产,这厢事了,你可先行回去陪她。”
说完这话,贺珏的目光就紧紧锁在医官与靳久夜身上,医官按脉许久,神色间尽是疑惑,随后转化为惊恐,帐中众人皆看着,他额头冒了一层汗,又掀了靳久夜的眼皮查看瞳孔。
贺珏问“如何”
老医官连忙回答“陛下,臣捏不住影卫大人的脉,他浑身冰冷,没有脉搏呼吸,恐怕早已”
“不可能”贺珏断不能信,“他怎么可能会死”
齐乐之亦浑身呆住,定定地看着那个男人,他,强大如他,竟然会就这样没了吗
突然鼻头发酸,几近落下泪来。
老医官也无法,可事实摆在眼前,“陛下,哪个活人会浑身冰冷成这个样子连脉搏也无,呼吸也无臣不会撒谎乱说,方才查看影卫大人的瞳孔,也就只有瞳孔没有涣散。”
贺珏没说话,只盯着榻上的男人,死死看着男人的脸,神情似是盛怒,又似是悲伤。
军帐中一片沉寂,许久过后,有人发出低声的啜泣,细下一看竟是玄衣司的暗侍卫。
“朕不信。”贺珏吐出三个字,“朕听闻有人心跳停滞也活过来了,靳久夜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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