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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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林秋延第一次主动吻他。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艾德里安整个人都呆住了。

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到林秋延对他的重要性，包括林秋延自己。

从小到大无条件给予他宠爱与温暖的避风港湾在一夜之间崩塌，世界冰冷的磅礴大雨兜头砸落,从此以后，无人再为他背负更多。

艾德里安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最初的那段时光的,甚至于连记忆都是混乱不堪的,只是隐约记得那种缓慢的、近乎虚度的茫然和麻木。

他看到同伴担忧的眼神,却给不出任何回应。

为什么？

为什么不跟我走？

为什么要抛下我？

艾德里安无数次地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也没有人回答他。

仿佛有一头鲜血淋漓的野兽在嘶吼,歇斯底里到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安静嘶吼，日日夜夜响彻在心底,撕心裂肺得几欲冲出平静而空洞的虚假表面。

后来,那头野兽终于不叫了。

所有的委屈和绝望逐渐转变成了另一种情绪,一种支撑他继续走下去并且仍报以希望的情绪。

阿延不要他。

没关系，他要阿延，他相信，只要他坚持，那个曾经他所期待过的故事结局终究会如他所愿。

然后他终于弄明白了,林秋延为什么要抛下自己，竟然是那样可笑的理由。

艾德里安很清楚,如果没有重明的助力，那个平等幸福的完美世界永远不可能实现，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只是失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比起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能够让所有人获得幸福、不再有家破人亡惨剧的理想世界，这完全是人类支付得起的小代价。

可阿延不愿意，不愿意到甚至因此与他作对。

他说服不了阿延。

艾德里安不想伤害阿延，更不想让其他人有伤害他的机会。

那要怎么办？

——只要让阿延“愿意”，这一切的困扰就会迎刃而解，他就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了。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艾德里安只是更改了林秋延的一个观念，将他从选择帮助泰伦变成选择自己，并模糊了他被设计下了药而被擒获的记忆，变成了他在战争中被自己说服，从而改变了那个令他坠入深渊的选择。

就和阿延过去说的那样，他可以抛下帝国的一切，一直站在他的身边。

至于其他，艾德里安什么都没有做。

他迟早会把阿延带回自由军总部，可只要回白塔，注射重明就是必然。

话说回来，艾德里安既然决意要创造那个完美的世界，到时候全人类都无可避免，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林秋延。

但是与其让那些厌恶憎恨德里斯泰因的人来决定注射的等级——绝对不会高，不如他自己亲自来。

B级重明是艾德里安目前所能拿到的最高等级的改造液，他的确可以让阿延对自己言听计从，然而除了最初的试探，确认了一支重明是否已经令林秋延成功转变了观念后，后来他再也没有那样做过。

不过，即便他再如何克制，等级的压制依然存在，面对他一些不经意间透露着自己期望的询问，过去的林秋延或许会犹豫，还要靠他千方百计地撒娇去磨才会得逞，现在他很容易地就会同意了。

见到这样百依百顺予取予求的林秋延，艾德里安当然无可避免地感到高兴，也会偶尔产生一些阴暗的念头，但是他及时地按捺住了。

他让林秋延选择了自己，让林秋延接受了重明的世界，可是他没有让林秋延喜欢自己，他也做不到。

重明能改变人们的潜意识，消除了人们对阶级的观念，从而消除了那些不甘和怨愤，剩下的快乐和满足都是真实的，就算这些乐观的情绪本身就建立在一个被人为控制的虚假世界中，它们也是真实的。

B级携带者是暂时的，等时机成熟，他自然会替阿延升级。

尽管艾德里安曾和林秋延说，他只是开窍晚，迟钝了些，他是喜欢自己的。

林秋延没有拒绝和自己同|居，没有拒绝自己的牵手，没有拒绝自己的亲吻，甚至还会有所回应，即使是转变前的林秋延，他也能感到他仍是在乎自己的。

可林秋延从来就没有承认过，没有亲口说过。

艾德里安不着急，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他有足够的耐心，他会竭尽所能地去为他所爱的人创造一个不再有痛苦的世界。

然而，现在，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林秋延突然吻了他。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吻很短暂，轻柔得像是月光拂过了水面，只短短停留了两秒钟，林秋延就退了回去，他凝视着艾德里安，眼中漾起了温柔如水的浅浅笑意。

他没有说任何话，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喜欢我。

阿延是喜欢我的。

一个答案在艾德里安心中悄然而又笃定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