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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婉姐姐,我看那个姓周的男人不是个好东西!我的直觉很准的。你以后,别?搭理他!他要是找你,我帮你揍他!”

宁竹衣的话,让李燕婉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我虽不习惯周公?子的作风,可倒也不用?真的去打他。”李燕婉语气柔和?道:“说到底,女孩儿?家还是少?喊打喊杀的,小心旁人指点你。”

她?是自小娇养的大家闺秀,会有这个念头不奇怪。且她?也不是真的嫌弃宁竹衣,而是忧虑宁竹衣受不了流言蜚语会不开心。

一旁的李贺辰插嘴道:“姐姐,人各有不同。衣衣不在乎这些的。”

宁竹衣小撇了下嘴,说:“我可不怕旁人指点。拳头这玩意儿?,可比嘴巴管用?多了。”

闻言,李燕婉脸上的笑意愈浓了。

就在这时,一旁小步行来一个婢女。她?先冲豫王府几位主子行了礼,又笑吟吟递过来一面折扇,道:“这是周三公?子赠给王府的燕婉小姐的。”

周三公?子,正是周景昂。

李燕婉露出微微诧异之色,目光扫过那把折扇。这折扇悬着一道红流苏,还系着一块辣绿的双鱼玉佩,看起来便价值不菲。

见?李燕婉目光望来来,婢女便将?扇面徐徐展开了。淡淡的龙涎熏香从扇缝中逸出,一轮山月也从扇面上升起。此外,扇上还有一行墨字,劲瘦有力,铁画银钩,写的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一句美人如花,即是在夸赞李燕婉。一句花隔云端,又是在惆怅惋惜。李燕婉盯着这扇子,不由轻轻愣住了,目光也向周景昂的方向望去。

而在庭院的另一头,周景昂正被无?数女子簇拥着,可他似乎对?那些环肥燕瘦的女子全无?兴趣,而是专注地瞧着八角亭这边。

李燕婉的神色微微动容,朝前探出手去,想从婢女手中接过扇子。

可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啪”的一声响,宁竹衣已经从婢女手中劈手夺过了扇子。

她?先粗暴地拿这柄扇子扇了扇风,然后嘀咕道:“美人如花?说的是哪个美人?周三公?子身边那么多美人,确实和?枝头繁花一样,开都开不完了!”

李燕婉轻怔,目光掠过周景昂身旁众多莺莺燕燕,脸上的动容之色迅速消失了。

宁竹衣见?状,便卷起袖口,冲婢女道:“拿笔墨来,我有话要回给周公?子!”

婢女很快去取了笔和?墨来。宁竹衣接过笔,刷刷几下,就在这风雅的扇子上写了几个大字——

看什么看?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写完了这四个大字,宁竹衣拿起扇子,吹了吹未干的墨痕,十分满足地将?扇子展示给身旁的豫王府姐弟看:“我不爱读书,肚子里没点墨汁,就拿这句话回赠给周公?子吧!”

李贺辰噗嗤笑出了声,就连李燕婉也忍不住嘴角轻轻一翘。

这把扇子很快回到了周景昂的手里。

他压根儿?没注意到宁竹衣在扇子上动了手脚,大抵还以为?是李燕婉回了什么礼,因此脸上带着有些自满的笑意。

他挑着眉,带着一点欣赏之色,徐徐展开这把名贵的扇子。展扇之时,还作出陶醉之状,轻轻地嗅了嗅扇子边缘,似乎是在轻闻美人遗留的芳香。

旋即,那行硕大的“看什么看”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周景昂的笑脸僵住了。

看什么看!

这龙飞凤舞的四个狂草大字,仿佛一柄重锤,敲打着这位无?往不利的风流公?子的心,令他的面色立刻变得青青红红,极为?难看。

“三公?子,怎么了?”

“三公?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三公?子,先用?盏茶吧!”

环绕着周景昂的闺秀千金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可周景昂的面色分毫没有好转。

李燕婉怎么回给他这样一柄扇子!

李燕婉从来文雅,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粗鲁的举止。一定是有别?的什么人干了这事儿?。

“怎么回事?”他问送扇子的婢女。

婢女为?难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周景昂听罢,脸色更不好了。

“罢了……”他冷哼了一声,将?扇子塞回了袖子里,嘀咕道:“是世子看中的女人,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说实在的,坐在八角亭的宁竹衣还有些担心周景昂生气发火,冲过来质问她?是什么意思呢。不过,周景昂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把扇子收下了。

没多久,就到了用?膳的时间。园子里的众人各自在锦桌边坐下,持筷端盏,填起肚子来。

本朝风气开放,男女不设大放,也没什么分桌不分桌的讲究,一家子人都团坐在一块,宁竹衣与?李贺辰就挨着坐下了。

宁竹衣一边拿筷子,一边随意地瞟了两眼桌子。他们这一桌上,摆了许多洵南地方的菜肴。京城偏爱咸酸,而洵南那头则喜甜,就连大菜都有甜口的。她?这一桌上,当心一盆蜜烤猪脯,看起来就甜滋滋的,模样就很是地道。

宁竹衣用?公?筷子夹了一块,尝了一下,发现味道也很是正宗,颇有洵南的风味,她?心底不由微微讶异。

李慕之竟然能找到这么地道的洵南厨子。

要不是李慕之是《扶摇弃妃》的男二号,她?肯定多多上这里蹭饭。

这样想着,宁竹衣咬着筷子抬起了头。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淡琥珀色的眼睛。李慕之正坐在对?面的锦桌边,遥遥举起酒盏,冲她?虚敬了一杯。

宁竹衣一惊,立刻老实低头。

不成,蹭什么饭啊,李慕之实在是太危险了。她?可不能为?了一点口福而舍弃自己的安危。看李慕之那副等着她?嘉奖的模样,真是让人后背发寒。

唉。可惜,真是可惜。宁竹衣心底写满了遗憾。

就在这时,她?瞥到身旁的李贺辰正拿筷子往自己嘴里送菜,似乎也很喜欢这洵南菜的味道。

宁竹衣的心头忽然冒出个念头:要是小胖也喜欢吃洵南菜,那让他也去弄个洵南厨子来,不就行了?

宁竹衣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拿手肘轻轻捅了一下坐在身侧的李贺辰,小声道:“你大哥找的洵南厨子可真地道啊。”

李贺辰瞥她?一眼,说:“我很少?吃洵南的东西,也不知道地不地道。”

宁竹衣拐弯抹角地说:“那你觉得这儿?的菜口味怎么样?是不是和?京城的不一样,很新鲜?”

李贺辰看她?的目光深了点:“有话直说。”

宁竹衣立刻打起笑脸:“哎,你也弄个洵南的厨子来呀。我好久没吃到正宗的洵南饭菜了,还有点想呢。”

李贺辰扯了下嘴角,哼笑一声,说:“叫我什么?”

“大哥!”

李贺辰似乎噎住了,但他没多提要求,只是嘀咕道:“行吧。等回了王府,就去找厨子。”

宁竹衣立刻雀跃起来。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周景昂端着酒盏出现在豫王府众人的身后,脸上还带着一缕轻浮的笑意。

“燕婉小姐,景昂敬你一杯,如何?”

李燕婉轻轻一怔。

她?仰头,恰好对?上周景昂如桃花一般的眸子。那眼睛仿佛在邀请人似的,叫李燕婉有片刻的失神。

就在这时,宁竹衣大马金刀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用?自己的小茶杯挡开了周景昂,非常耿直地说:“我来帮燕婉姐姐喝!”

李燕婉和?周景昂等愣住了。

周景昂强笑说:“我是想请燕婉小姐喝一杯。”

“燕婉姐姐不碰这些,我来喝就好!”宁竹衣说。

李贺辰见?状,也赶紧举着酒杯堵上来:“衣衣也不能喝酒,我来帮姐姐喝!”

宁竹衣瞪他一眼,说:“我怎么不行了?我来喝!”

李贺辰嘴回去:“你就是不行,我来喝!”

“不行,我来喝!”

“我喝!”

两个人轮番上阵,把周景昂的面前堵得死死。周景昂被二人越挤越后,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挂不住了。

“世子,你和?你家的,怎么今日这般热情?”周景昂嘀咕道:“算了,下次再来请这一盏酒吧。”

说完,周景昂便转身走了。

看着周景昂的背影,宁竹衣微微松了口气,与?李贺辰一道坐回了桌边。

才坐下,旁边的苏玉鬟便不悦道:“宁大小姐,你这样是否太失礼了?”

宁竹衣愣了下,抬头便对?上苏玉鬟有些责备的目光。

说实话,要不是她?突然来这么一句,宁竹衣几乎要忘记了她?今日也跟着一起来了。

“我帮燕婉姐姐挡酒而已,怎么失礼了?”宁竹衣纳闷道。

苏玉鬟面上闪过一丝心疼:“周三公?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为?人也体贴周到。你这么针对?他,又是毁了人家的扇子,又是不让人家与?燕婉小姐喝酒,这还不失礼么?”

闻言,宁竹衣心头一阵无?语。

苏玉鬟眼下和?周景昂还不认识呢,怎么就夸上人家了?

也对?,《扶摇弃妃》里的周景昂对?苏玉鬟那确实是重情重义。

周景昂对?苏玉鬟百依百顺不说,还为?了苏玉鬟冷落了自己的正妻。哪怕最后娶不了苏玉鬟,还要用?义兄妹的名义与?苏玉鬟永远保持亲近的关系。

苏玉鬟一副心疼的样子,道:“人家本就够不容易了!在京城里的,谁没点儿?伤心事?宁大小姐还这样拿周公?子撒气……”

就在这时,李贺辰重重地拿扇子敲了敲桌子,不快道:“吃饭,吃饭。”

苏玉鬟闭上了嘴。

她?看了眼李贺辰,心底有些不甘。

这位世子爷,容貌、家世都比李慕之出众。在《扶摇弃妃》的故事里,他最后也登顶朝堂。依她?的眼光来说,世子可比李慕之更适合她?。可世子却?对?她?不假辞色,压根就不怎么搭理。

也对?,在《扶摇弃妃》里,世子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

世子不仅不喜欢她?,还心有所属。据说世子之所以对?她?和?李慕之恨得死去活来,就是因为?世子那位神秘心上人的缘故——李慕之逼死了世子从小心仪的女子,所以世子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李慕之身败名裂。

后来的后来,世子与?李慕之和?解,也并不是因为?两人真的冰释前嫌。

据说世子喜欢的那女子与?皇家有所瓜葛,死后必须葬在除籍的宗室女子罪陵内,尸首不得归还给家人。世子为?了将?女子的棺椁从那罪陵里带出来,便与?时任摄政王的李慕之和?解,达成交易。二人表面握手言和?,实际上还是暗流涌动。

唉,人都死了,还这么记挂,这可真是个好男人。

想到这里,苏玉鬟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男人,却?与?她?无?缘。莫非,这就是故事注定的发展吗?

周景昂离开后,就识趣地再没靠近豫王府这一桌了,而是照旧在一团千金闺秀的簇拥下,哈哈大笑着饮酒作乐。他这副全然不加收敛的做派,显然是不怕有人指指点点。

也不知是不是宁竹衣的错觉,她?总觉得周景昂身旁的某个女子一直在直勾勾地往她?这边瞧来。可等她?抬头了,却?又没见?着有人看她?。

数次抬头之后,她?总算发觉了是谁在看她?了。

“世子,你看那边,”宁竹衣拿筷子根戳了戳李贺辰,小声道:“周三公?子身旁那个穿粉色衣裙的女子是谁?她?方才一直在看我们呢。”

李贺辰扫了一眼周景昂的方向。那是个格外娇小瘦弱的女郎,看起来病歪歪的,但却?有一种病美人的风韵。

“哦,那是段家的七小姐,闺名好像叫什么小燕。”李贺辰嘀咕道。

段小燕?

宁竹衣在脑内搜罗一阵,没有分毫这个名字的印象,只好作罢。

兴许是段小燕爱慕周景昂,所以一见?到周景昂对?李燕婉有兴趣,心底便开始吃味了吧。

中郎将?府的宴会,渐渐在丝竹声过去了。等饭罢,便是临近宴终客散之时。

宾客们逐一辞行,李慕之立在门前,一一与?来客道别?。豫王府一行人到门前时,他便恭敬地挨个行礼。

步至宁竹衣面前时,他忽然轻轻一笑,说:“宁大小姐,我有件礼物?赠予你。”

“慕之公?子不必客气,”宁竹衣警惕起来:“太过破费了,不必如此。”

“都是便宜玩意儿?,不至于破费。”李慕之从袖中取出一支木簪,递给宁竹衣,语气慢悠悠道:“这木簪本是便宜货,我依稀记得宁大小姐很喜欢木簪,便将?它?送给宁大小姐把玩吧。”

宁竹衣愣了下。

但李慕之却?已经将?那支木簪放在她?手中,淡淡道:“宁大小姐,改日再来坐坐吧。”说罢了,便转身而去,送别?下一位客人,背影渐渐匿入树荫之下。

宁竹衣愣了愣,低头一看,却?发现那不过是一支普通的木簪。

木簪……

青林苑落下的木簪。

宁竹衣的心突突地跳起来。

李慕之送她?这支木簪……

是随意为?之,还是有意警告?

她?猜不透。

宁竹衣心思复杂,步出了中郎将?府。等到门外时,她?回望一眼身后这座宽阔气派的府邸,心底忽然有一种隐约的预感:日后,李慕之将?会从这里飞黄腾达,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

马车一路颠簸,回到了豫王府。

一下马车,宁竹衣便瞧见?李贺辰黑着一张脸守在前头不远处,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不满。但介于他平日也总是脸色不好,宁竹衣也没当回事儿?。

宁竹衣目不斜视地往府里跨,才踏出一步,就被李贺辰拦住了。

“衣衣,大哥他送了你什么?”他不高兴地问。

宁竹衣将?那支木簪取出来,说:“喏。送了这个。”

李贺辰的表情愈发不好看了:“他没事送你礼物?做什么?”

“我哪儿?知道啊。”宁竹衣嘀咕道。

李贺辰咬了咬牙,低声道:“你喜欢这木簪?”

宁竹衣立刻摇头:“喜欢什么啊?我躲还来不及呢。”

李贺辰听了,便伸手道:“给我。”

“啊?”

“把大哥的木簪给我。”

宁竹衣有些不解,却?还是老实照做了,将?李慕之给的木簪递到了他的掌心。

王府的大门前有个大花盆,里头栽着一株矮小的松。昨日夜里下过雨,泥巴松松垮垮的,散发着一股泥土腥味。只见?李贺辰接过木簪,就直直地往这土里插。“哎!”宁竹衣小惊一下,“世子,你做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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