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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后,照着章琔昨日的吩咐,春来利索地准备好祭品和纸钱,并将章琔年前便已选好的几册书籍仔细地裹进包袱里。
一应完备后,主仆二人便乘车行往明香山。
到章仁的坟前时,章琔看到墓前摆着不少祭品,且有纸灰的痕迹,但似乎被山中野兽肆扰过,显得有些狼藉。
春来讶道:“是何人来祭奠过老太爷?”
“是易爷爷。”章琔语气笃定。
春来恍然大悟,上前开始拾掇,“难怪易老太爷昨日说剩下的两餐不用等他。”
整理完毕后,春来又将带来的祭品和书籍整齐地摆在碑前。
章琔落膝而跪,“爷爷,昭昭来看你了。”
春来先用带来的枯柴在旁边生起一团火,随后将一叠纸钱递给?章琔,“小姐,给?。”
“昭昭一切都好,爷爷勿要挂念。”烧完一叠纸钱后,章琔又拿起一本书,提在火堆上将之引燃,“知道爷爷身前喜欢看书,孙儿特地挑了几本您平时常翻阅的。爷爷常对孙儿讲,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孙儿都谨记在心。”
“孙儿每日都有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是……”言至此时,章琔禁不住止口哽咽,再出声时,声调已有微变:“太想爷爷了。”
春来在一旁听得泪花偷溅,不忍地别过脸去,悄悄抹眼。
章琔在明香山一直待到未时方下山离去。
易拾在用过早膳后,匆促地洗沐了一番,又回房中寐了半个时辰便离开易宅,来到衙门里。
姚强见到易拾后,立即呈给?他一封书信,“首座,是凌波派的朱雀长老派人送来的。”
“朱雀长老?”易拾疑惑地将书信拆开,一看,竟是章琔所写,信中表明自己希望可以参与到寻尘的任务中来。
阅毕,易拾将信重新折好,心里颇甚纳闷:昭昭怎么突然想做寻尘的事?
清尘使历来无此先例,易拾一时半霎也拿不定注意,便暂将此事搁置,准备先处理樵夫,之后再做打算。
装好书信后,易拾又问姚强:“樵夫状态如何?”
姚强回道:“与昨晚一样。”
易拾吩咐道:“让小敏仔细照看着,现在还不能让他死。”
姚强肃然垂首,“是。”
残阳甫一沉西,衙门里便全体竖起警备,引而待发。
桃生得知樵夫夜潜衙门被捕的消息,是在五更时分。
彼时,桃生在火炉旁枯坐,那是章琔白日里为他煎药时所坐之位。
自章琔离开后,桃生便是一副悒悒不乐之貌,绿水心思玲珑,猜测出二人之间必有不豫之事,遂在晚膳时特地烹饪出一桌可口的菜肴。
饶是甘旨在前,也?勾不起桃生半分?食欲,他只随意应付了两口便搁筷回房,之后一直坐在火炉旁,双臂置于腿上,十指在膝间交叉,一袭白衣胜雪,却似栀子温柔,盯视一炉火光,一动不动,宛如一尊冰冷的玉雕人。
他曾无数次地遐想过和她一起的以后,一旦得到自由,便马上隐姓埋名,与之携手去观山玩水,看三月桃花,品十年陈酿,琴瑟和同?,问时光讨要这二十年来吝惜未给的欢乐。
一滴泪自眼底垂落,像是晨曦时的露珠,闪着微淡金光,桃生双肩轻颤,悲悲切切地道:“其实我……很怕孤独。可是,原本我是不怕的啊。我曾以为我至死都是如此,从不敢幻想有关于幸福的将来,直到遇见你。我第一次感受到快乐的滋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连那些痛苦的日子都因为你的出现而变成值得。”
“我这一生里,所有快乐的记忆都与你有关。阿琔,你在毁了我啊。”桃生声泪俱下,心脏如被利器狠狠割开,肆意的疼痛侵骨入髓,吞噬他身体里最后的温暖。
三千红尘似乎只剩凄楚无边,桃生正缓缓坠进万丈深渊,向黑暗沦陷。
极度的悲伤引起哮喘发作,桃生开始大幅喘息,抖索地翻袖找橘红丹,却惊觉两袖空空,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屉柜前,一只一只拉开,八只抽屉均不见橘红丹之影,越是急乱,哮喘便越发厉害,桃生满屋子翻找,器具“叮叮哐哐”掉落一地,响声乍然惊醒睡在隔壁的绿水。
绿水急匆匆地跑进房里,见桃生背靠屉柜坐在地上,胸膛不住地大起大伏,喘息声急促且艰难,像是一片濒临融化之雪。
“桃生哥哥。”绿水惊慌大喊,赶紧奔到多宝阁前,打开放置在最中间的梨木盒,拿出一只紫色细颈陶瓶,往手心里倾倒出一粒橘红丹,又急步跑回桃生身旁,将药送至其唇边,助他服下。
桃生吞下橘红丹后,绿水又紧跟着倒来一盏水,“桃生哥哥,喝水。”
半盏早已凉透之水饮进腹中,将桃生体内最后一丝温热刹那浇熄。
“桃生哥哥,好些了吗?”绿水焦急地问。
桃生两眼呆滞地虚看前方,精疲力尽地道:“永远都不会再好了。”
“桃生哥哥先回床里躺着,我去找大夫。”绿水作势便要扶他,桃生却将之拉住,无力地摇头,“有的病,天上的神仙也?治不好,何况凡间大夫。”
“桃生哥哥……”绿水不解桃生话中之意。
桃生倚柜起身,脸色苍白如霜,“去睡吧,我也?累了。”
绿水搀住桃生的手臂,“我留在这里陪桃生哥哥。”
“不用陪我。”桃生将手臂从绿水怀里抽离,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到床边,一只手把住床沿,转身坐下,举手投足间尽显病弱无力,像是一片将枯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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