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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的?半边画眉还是没?能保住。
摄政王在炸出那番石破天惊的?话之后,趁着女子发怔,拉她坐回绣墩,鬼出神没?的?小剃刀贴上那枚姣洁的?眉心。
云裳被窄窄的?细刃冰得轻颤一下,立刻被男人另一只手扣住后脑,“别动。”
鼻腔的?热息呼在她衣襟交叠处,丝丝氤氤的?不?散,似甘愿承接雪颊散出的?余芳。
他单膝半抵在云裳身前,头微微仰,眼神极为专注,手劲很稳,动作且轻且柔,羽毛挠痒般滑过去的?功夫,半条眉毛中道?夭折。
等云裳反应过来再想拒绝,已经?无济于事了。
云裳几?乎怀疑,方才听见的?那番剪不?断理还乱的?话,不?过是刮骨疗毒前的?麻沸散,为的?就是骗她一怔忡。
“你……”
“是。”容裔干脆利落应了一声,黑曜石般的?瞳心与云裳目光对?视一霎,又落回到?半条柳眉上,“如果你问方才那句话的?答案。是。”
是,我在追求你,从我重新?睁开眼的?第一秒开始。
男人的?脸离得实在太?近了,云裳五心烦乱,拼命想从上头找出他在骗人的?蛛丝马迹,看来看去,竟不?由欣赏起那副令人赞叹的?骨相来了。
好色害人。云裳有点绝望,禅二师兄从前让她不?要“以貌取人”真是有天大?道?理——她的?癖性?她自己再清楚不?过,每当看见品相上佳的?容貌都忍不?住心折,不?论?垂髫黄发还是长男少女。
有品有相尚且如此,何?况无品无相。
世间万事万物都划分着三六九等,而世人偏爱常理之外,仿佛不?羁的?才是天才,出格的?方受追捧。而云裳自幼便爱花中着锦,人中美色,自认是俗人中的?俗人。
俗人免不?了俗,面对?独一无二的?诱惑会如飞蛾恋火,如刻在夙命中的?悸动。
“就这么喜欢看我?”低笑的?声音一出口,云裳惊得倏尔回神。
所幸容裔手中眉刀撤回及时,借灯下向自己的?杰作端详一眼,觉得满意,朝那条光光如也的?眉弓轻轻吹了口气。
“你……”云裳好像不?会说别的?话了,耳窝一痒,半边身子都发僵。
这等轻浮举动都信手拈来,他那些貌似掏心的?话又有几?分可信?云裳神智及时回笼,适才她必是一时迷了心窃才会盯着他看……
“我如何??”容裔诧异于突然嗔怒的?女子,他不?过吹开浮在那上面的?绒毛,怎么又惹到?她了?
一条眉毛的?小姑娘在他眼里实在可爱得紧,只恐多说多错,才忍着没?夸出口。云裳回身一照镜子,却登如晴天霹雳,直接哭了。
是当真的?哭,那两行清泪全无酝酿的?流出来,完完全全是生理性?的?,被自己丑哭了。
“怎么了?”沉敛不?形于色的?摄政王一见她哭,什么从容都没?了,慌手慌脚地解释,“我没?刮出口子,也避开伤口了……”
“丑死人了!”云裳把脸呜咽在臂间,一时间对?容裔什么猜疑探究的?心都没?了,心里只有一声哀嚎:我方才居然顶着这副傻样,在他眼前明晃晃亮了半天相……
心如死灰。此不?为心如死灰,何?为心如死灰?
“不?丑,我瞧着很好,你怎么样都好。”容裔如实说出心里话,不?太?明白女孩子的?心情,又不?是不?会长出来了,为什么不?开心呢?
方才还字字珠玑的?女先生背影一动,仍如一滩死水枕在梳台上,不?吭声。
气氛诡异地沉默,静到?守在外间的?韶白试探地问了一声,被容裔一声低咳震慑回去。
容裔在开口表明心迹时,曾想过对?方有各种反应,他期待她的?反应,惊异也好疑虑也好,他喜欢看华云裳活色生香的?神态。
可摄政王万万没?想到?,所有设想最终败在了一条眉毛上。
还是一毛已经?消失的?眉毛。
尊严何?在?
容裔莫名的?争竞心发作,沉凝半晌,低声商量:“你若实在不?开心,我陪你剃成那样子,可好不?好?”
云裳悲伤的?心尖蓦地一烫,不?能再当成没?听见,此人总好意思说些直白不?懂迂折的?话,可偏偏戳人心窝。
她闷里闷气道?:“你别说了……夜深了,我要休息。”
容裔没?听见,他觉得今晚哄不?好小姑娘,她一定睡不?着觉,但在这方面实在外行,搜肠刮肚许久,忽道?:“坊间有句话说得不?错,‘眉毛一条长,胜过万担粮’……”
云裳:“……”
好了,方才的?暖心必是错觉。
容裔沉吟:“要不?然把另一条也剃了吧,取个平衡。”
云裳:……谁能让这位大?爷闭嘴呢。
仲夏夜蟀声阵阵,二更过,清翡阁的?小轩窗终于安静下来。明朝大?朝会,容裔还要亲迎十?年未还京城的?西北大?将军,这场小闹剧不?得不?告一段落。
他走之前不?忘安抚还在为眉毛哀悼的?小姑娘,虽然那些屠夫绣花的?话说得乱七八糟的?。云裳背身向隅,始终没?把脸露出来。
趁为数不?多的?理智尚存,在容裔迈出门前,云裳掐着手心问了他一句话:
“王爷可能忘了,你曾派暗卫去徐州查我,彼时你我,并不?相识。”
这是她对?容裔一切怀疑的?源头,除了摄政王想利用她聿国公女儿?的?身份谋算外,根本没?有其他解释。
他既然要开诚布公,那么她乐得将这层窗户纸戳破,哪怕是巧言令色、算计阴谋,也落得个干净利索。
门廊处男人身形微滞,没?有回头:“姑娘以为的?素未谋面,于我已是夙世之愿。华云裳是我今生唯一图谋,此外别无算计。
“莫再有这样贬诋自己的?想法,”他说,“我会为你伤心。”
云裳怔顿许久,这一宿彻底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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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到?天明,容裔的?话来来回回在她脑子里过,一时是他的?直言直语,一时是他的?言外深意,脸上结痂生新?肉的?伤口痒得恼人,转而想起那人为她灯下裁眉的?情形,细痒下了眉头又上心头。
心途坦荡的?姑娘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身旁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知?该怎么面对?容裔。
人在屋檐下,连躲都无处躲。
好在对?方转日天明又忙起国事,不?知?是不?是刻意,等闲在府中寻不?着影,管杀不?管埋似的?。倒把窃蓝放出来,送回了云裳身边。
主仆相见各自嘘喧,窃蓝一见姑娘瘦了一圈的?脸,眼睛当场红了。不?怪那位摄政王把她软禁起来时嘲讽她废物,她空练一身武艺,就这么守在姑娘身边还叫她受了伤。
“姑娘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窃蓝小心翼翼地看着那蒙住左边眉眼的?纱布,“我来给姑娘上药吧。”
才说完就被韶白拽了袖子,悄悄咬耳朵:“姑娘不?许一个人看,上药都是自己躲进屋子一个人偷偷上呢。”
听闻姑娘刮掉了半边眉毛,窃蓝更加心酸。云裳事已至此反而随它了,反安慰窃蓝几?句,向窗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问:“这几?日姊姊可曾留意了这府里的?地界布局,能带我出去吗?”
她不?是被灌了几?口蜜糖便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花痴,何?况摄政王的?心思到?底是蜜糖还是□□还在两说。如果有机会,当然回到?自家最为安心。
昨夜她仔细想了想,如果容裔对?她真有心思,阿爹会一无所知?吗,如果爹爹知?道?,他为何?还会默许她留在王府?往常受个小风寒,阿爹都会紧张不?已,这次她流了这么多血,爹爹怎么连看她一眼都不?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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