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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几天,月生海反抗过,逃跑过,甚至装作自杀过。

但每一次,江夜白就会像幽灵一般出现。

面无表情,也不言语。就只抓他回去,丢回难民堆里。

月生海越来越绝望。

怎会如此。

这个无法摆脱的恶鬼,到底想要什么?又为何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

他难道是在暗中,一刻不休地盯着自己?

他不需要去服侍太后吗?

月生海想不明白。

此时他拖拉着脚步。官府前些天出了告示,难民里应征去开挖沟渠的,每天能领上两顿饭食。

肩上的石块仿若千斤重。冬日里的风凛冽,但他浑身都是汗水馊臭的气味。

稍微走得慢了,便有监工的鞭子落在身上。带出一条血痕,钻心的疼。

他还知道这些人克扣了上面拨下来的伙食。大米里掺了泥沙,吃得他常常腹中疼痛不止。

可他毫无办法。

太阳晒得他心里发寒。月生海抬头往上面看,镇南渠旁边,便是平行着的官道。

此时冬阳里,官道上不时有有富家公子,锦衣绣袍,意气风发,三五成群地打马而过。

甚至故意将上面的石块踢将下来。

月生海侧头躲过飞溅的石子。

如果是他以前……如果他还能熬的出来……

月生海低下头,攥紧了手。

---

晚上,官府那边发了顿饺子。

居然已经到了冬至。

月生海蜷在枯草里,生怕吃得晚了,被人抢了去,急急忙忙吞下一碗汤水。

却被背后探来的手捂住了眼睛。

那手很细弱,很冰。但他现在已不敢有一丝轻视和妄想。

仿佛是一阵腾云驾雾,等那手移开,他已站在屋顶上。

下面是他熟悉的皇宫。

江夜白揭开瓦片,殿里祝酒欢笑之声,伴着地龙的暖气扑面而来。

月生海透过那一小片间隙看过去,里面是一副觥筹交错的景象。他看见御史,尚书,丞相……但这都比不过中间主位上坐着的那个人更教他恐慌。

那个言笑晏晏,高坐于上方盘龙翔凤的宝座上的人,和他被江夜白折腾前——长得一模一样。

月生海浑身凉透,跌坐在屋顶瓦片上。

江夜白找了个赝品替身,抹去了他的身份,彻底绝了他的后路。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江夜白!你好狠!”月生海张合嘴唇,怒吼,却发不出声音,“你给太后出的、好毒的主意!”

“给太后?”身后传来那人嘶哑粗粝的嗓音,“忘了告诉陛下,太后早已发愿,去太行山道观里吃斋修行。不得道果,绝不回来。”

“你——!”月生海浑身发抖。

这人短短几个月,便从冷宫废人成了燕国权力最高的人,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所有欺辱过他的人,摄政王命丧黄泉,太后做了荒山道姑,而自己像最低贱的贫民,苟延残喘。

这人在看着他笑。

想必是在回味自得,享受这种随意操纵人命运的快感。

恐怖如斯。又如此变态。

这人走上前来。月生海一身冷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后面撤。

却被轻松掐住了脖颈。

那人又遮挡了月生海的视野,拎着他从屋顶跳了下去。

只有月生海徒劳地挣扎,发出无声的嘶吼:“放开我——为什么啊!”

---

“为什么?”江夜白在黑夜里笑得阴森,“自然是好叫陛下知道,什么叫以眼还眼,以血还血。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此时他们在荒郊野岭的一片坟地里。

月生海被绑着,跪在地上,看江夜白在黑暗里摸索,然后点起了一团火。

黄色的火光跳动着,月生海看见了前面墓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一行一行,都是江家不久前被抄斩的人丁。

在最后一行,他甚至看到了江夜白自己的名字。

青年跪在火边喃喃自语,似是在念叨什么经文。

可此情此景,月生海只觉得分外诡异阴森。

是要杀了他然后再自杀,替族人报仇?

那人走了过来,月生海绷紧了身体。

“啪!”

一道鞭子带着风抽在他身上。

“江家怎会叛乱。陛下栽赃陷害,真是好手段。”那人声音嘶哑如同厉鬼,“江家被冤杀了多少口人,我便替他们还多少下鞭子。”

鞭子不重,也不是很疼。但让一个皇帝跪在这里挨鞭子,侮辱性极强。

火焰舔舐着坟前的草纸。

半夜的荒坟上,青年嘶哑着嗓音,一声一声地数着鞭子,又口口声声唤他陛下。

月生海以为,十几天难民营里的日子已经磨好了他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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