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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寅正巧赶上了这么一个时候,刚饮下铜水,一请把他给请来了。
他刚睡醒不久,对苍生一点心力也没尽过,千人朝拜,受之有愧,面上有些不自在,手指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
他正要化形离开这个讪讪之地,只见戕师一跃脚尖点落回圆台,有戕侣牵着一支队伍行至净室之前。
众声散尽,山中只剩下铁链叮铃桄榔的响声。
清晖之下,人头攒动。
梁寅回身驻足,没太看懂这是什么阵仗,心下隐隐浮起不详之感。
戕师再睁眼时,血丝充盈,蔓延过瞳孔,他挤出几滴血泪滴在金盏中。
有几个戕侣扛上来一口巨大的金盆,将十九个中原人依次推搡进去。戕侣接过金盏,伸出紫色的手指蘸过血泪,一手拎过一个抖若筛糠的中原人,弹指点在他的眉心。
瞬间,中原人皮肤皲裂,爆出一滩血花化在金盆里,白色的残骨稀里哗啦的砸进血水。
血水缓缓漫过其余十八人的脚底。
盆中如同炸锅一般,血水烫脚似的,众人跳跃起来,望着红水白骨狂叫不止,拼命往盆外爬去。
闾桂就差踩着疯子的脑袋往上爬了。
梁寅右眼跳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盆中人,在鬼神的黑白两相之中,他更偏向阎王的做法,放手让众生去做,不加干涉,回头该受第几层的刑罚熬苦都是后话。
戕师血红的双目似乎真的看得到他,见他要走,随即掏出一只金盏,从盆里舀起一抔鲜血朝雕像泼洒过去。
死者的鲜血浇在地戕的肩膀上,“刺啦”一声响,梁寅右肩相应的位置霎时传来一阵痛楚。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就知道醒过来决计没有好事发生。
戕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仿佛是在逼迫着阴影中的什么现身,他的阴谋昭然若揭。
一盆世人无辜血当头浇下来,这是个弑鬼神的古老法子,极其阴毒,能将鬼神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他难道不知道鬼神已经归寂了?
梁寅动了动手指,摸上了净世地戕王的雕像,神明慈悲,似笑非笑地看着众生和他。他却无法从这个笑容中得到丝毫的慰藉。
地戕虽逝,但若在他掌管地府期间让鬼神遭受此般□□……梁寅愁容难展,心里过了一遍自己的下场,做着权衡,按兵不动。
他最擅长静观其变了,心里暴风骤雨般地焦躁起来,黑白双鬼在脑中缠绕,救或者不救,干涉还是不干涉。
与此同时,时间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中原人接连化作血水。
戕族僧侣黄色的袖子里伸出一截紫色的手臂,缓慢又坚定地伸向闾桂。
闾桂惨叫一声,手脚并用地扯着疯子的头发就往上躲,长长的青丝像是救命的绳子,“别……别过来……啊!”
疯子一动不动:“……”
戕侣也不着急,一点点移动着指尖,无形的诡异化作杀人的利器,一寸一寸折磨着闾桂的心智。
闾桂心底最后一丝为人的底线彻底崩塌,他缩在疯子身后瑟瑟发抖,“别……我不想死……”。
戕侣微笑着妥协了,总归都要死的,他见手边的疯子傻站着,调转了指尖的方向。
紫色手指顶端带着血,与祝辞惨白的额头愈离愈近。
祝辞像是不懂什么是怕,微微晃着脑袋险些自己撞了上去,看得闾桂心惊肉跳。
要命之际!
一柄九尺断魂勾横断在二人之间,劈得金盆一个窟窿,鲜血外渗,紫色手臂应声飞了出去。
梁寅脚跟点在净室之上,被迫现了真身,一抹颀长的身影立在夜空之下,将地府独有的阴风裹挟至此,激荡在环山之中,黑衣一层接着一层翻飞,猎猎作响。
戕师怔了片刻,似是不曾料到自己没召来地戕,反倒招来了黑鬼,不甘心的伸手拉过中原人的脖子挡在身前。
梁寅左手一寸一寸的收紧铁链,动指一拉,回缩地链条将自身拉至断魂勾旁边。
黑夜之中梁寅眸子发着幽光,阴狠地神态沿着脖颈爬上面颊。
周遭戕侣在阴风嘶吼中化作一条条紫色烟气四蹿进戕师掌中,复而膨胀成一条条有意识的藤鞭,向金盆袭来。
几不可见的一道黑风,是梁寅左手背持着断魂勾逆着紫色的气流劈砍而上,在戕师尚未作出反应之时,利落地反掌夺过戕师手中的中原人,一把护在身后。
祝辞:“……”
横空而出的一勾划过戕师的脖颈,头颅狠狠摔在地上滚落了几圈,紫色的头巾散落一地,露出戕师面上诡谲的微笑。
梁寅心跳登时漏了一拍,背脊上的寒意逼迫的他喘不上气。
怎么回事?
倏得透胸一凉!
他低下头,一只黑色红光的长杵,穿胸而过,飞落在地。
“啪”的一声,长杵断成两截。
有蹿心地痛涌了上来,黑色的血流顺势而下。
梁寅缓慢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他并不陌生的脸,一炷香之前他还在状纸上认真地端详过。
背后之人,单手撑开身子,有些乱的青丝落在肩上,面上是如玉带水的勾唇一笑。
与画像相比,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祝辞血红的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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