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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余训导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抢,咬牙切齿的骂:“没听到人家掌柜的笑话?咱们昌余吗?赶紧的,都拿出来!”几?个教谕连声叹气,最终松开了手。

盛允南撒得差不多时,昌余训导厚着脸皮对着准备离去的报喜人拱手一笑,然后将身后的竹篓拿了出来:“小小心意…辛苦诸位前?来报喜…”

报喜人哪里认识昌余训导,以为这些铜板是盛言楚的第三波喜银,在一顿笑语恭喜中,昌余训导的几?框铜板眨眼间没了。

盛老训导优哉游哉的捧着茶壶从旁经过,见昌余训导美滋滋的站在那傻笑,盛老训导突然来了一句:“这些人都是来恭贺我们静绥的,你们昌余来凑什?么热闹?”

“我撒铜板自然是替我们昌余…”

昌余训导的话?戛然而止,对哦,他好像忘了说他是昌余书院的人,那、那这铜板岂不是…岂不是白撒了?

昌余训导倒吸一口凉气,翻翻白眼径直晕了过去。

盛老训导咕了口凉茶,直接从昌余训导身上踏了过去,为了感谢昌余训导攒银子替盛言楚发喜银,盛老训导好心的将昌余训导晕过去的事告知给了昌余的人。

乡试当晚为了谢天恩,盛言楚还?得花银子邀请好友去梨园看戏。

临朔郡城所居的梨园都是江南府那边的伶人,低吟浅唱如飞泉鸣玉不绝于耳,嘉和朝讲究桂榜当晚高中的举人换上戏子伶人的水袖上台舞一曲,有道是鹿鸣宴前?开一嗓,日后官途蒸蒸日上。

盛老训导劝盛言楚上去亮一嗓子,盛言楚哪里肯,歉意道:“训导有所不知,因学生家里的缘故,学生已经发过誓,此生不沾伶人这类的东西。”

盛老训导唔了声,有关盛元德和妓子的事盛老训导有所耳闻,既然盛言楚不愿意登台,那就——

“我去我去!”赵蜀兴高采烈的自荐,“喏,我词都写好了。”

盛言楚侧头去看,才读了两三句脸就红成了秋柿子,盛老训导则跳起脚打赵蜀:“老夫道静绥闻风书肆的白鹤先?生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崽子!”

盛老训导火气上头,追着赵蜀在梨园跑了好几圈。

盛言楚捡起地上的艳词,忍俊不禁的摇头,要说赵蜀当年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厉害书生,然蹉跎到今年才吊着榜尾高中,可见这些年大抵是被那劳什子白鹤先?生给耽误了,难怪盛老训导如此生气。

“盛秀才。”

盛言楚蓦然回首,只见邹安书院的余添隔着镂空墙笑喊:“呸,瞧我嘴贱,该喊你一声盛举人了,恭喜恭喜!”

“同喜!”盛言楚团团回礼。

今年武乡试中蹿出好几?个翘楚,狠狠的将尚武的邹安书院的脸面往地上摩擦,不过文举人这边,余添倒是替邹安争了口气,考了第五,封为经魁。

余添就是典型的书生款,长相秀气,说话一板一眼,身材略瘦弱,奔走过来时笑意盈眶,瞧着是个好相处的人。

今天梨园被静绥书院给包下了,余添身为邹安书院的人,当然是不请自来,不过来者是客,盛言楚笑着欢迎。

戏台上的伶人已经咿咿呀呀的唱起来,余添将贺礼献上,下巴轻抬看向戏子,笑道:“虽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是人之大喜,但今夜于盛举人而言,未必不是场开怀事,怎么,盛小兄弟不打算上去唱两嗓子?”

家丑不可外扬,盛言楚没提及梦姨娘,而是为自己找了其他借口:“不瞒余兄,我不太擅长吹拉弹唱。”

余添讶然,君子有六艺五德四修八雅,皆涵唱功,身为乡试解元的盛言楚竟大剌剌说自己不会唱戏,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不过余添不是傻子,瞅见盛言楚眉宇间布满对台上伶人的厌恶,本来还想借机问问能不能让他这个外人上去开开嗓的余添瞬间闭上了嘴。

台上戏子唱了一场后,陆陆续续有其他书院的人往梨园这边走,皆是闻讯盛言楚在此而来,不一会儿,稀疏的桌边就围满了来自各地的举人。

一通赞赏盛言楚后,几?个年岁略大的举人开始旁敲侧击问起盛言楚的亲事,盛言楚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家中还?未许。”

几?个大男人顿时嘴角翘起来。

“我有一美貌侄女,正当妙龄,平日里最是崇敬盛小兄弟这样的书生,盛小兄弟若不嫌弃,不若收房?”

盛言楚以十五之龄高中解元,又是郡守大人的义子,想必日后娶的正妻非富即贵,所以这人说话?拐了个弯,只让盛言楚收个房就行。

这些人算盘打得好,通房连妾都算不上,但盛言楚后院暂时没人,想娶妻怎么着也要等殿试后,空出的这大半年正是通房上位的好机会。

他们不指望自己的侄女或是亲女儿坐上盛家的主母之位,但求能在主母嫁进来前怀上一儿半女,郡守大人不是跟盛言楚按了手印吗?

若是生了儿子,这孩子便是随卫敬姓卫他们也乐意。

盛言楚焉能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且不说他不想这时候沾惹男女之事,再有,他若给义父留一个庶子,义父和他当场翻脸的可能性都有。

卫敬身居高位,想一个庶子在身边像什么话??

想了想,盛言楚微微叹气:“怕是要让诸位失望了,我的亲事一时间我还?坐不了主……”

“不过是个通房罢了…”中年举人苦口婆心?的劝:“盛小兄弟就全了我那侄女嫁给读书人的春秋大梦吧……”

旁边一人见盛言楚皱眉,私以为盛言楚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收人,开怀大笑道:“盛小兄弟只管收下便是,虽说离弱冠还?差几年,但像你这般大的男子房中留一两个娇儿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以启齿的羞口事。”

盛言楚没搭腔理会这人,只一味的给几?人倒酒,试图转移话题。

塞侄女的中年举人见盛言楚对女人话题不动声色,忽道:“盛小兄弟可是嫌弃我那侄女是个黄花闺女不会服侍人?”

有些男人有独特的癖好,尤爱风情万种的女人,对雏儿倒嫌弃的很。

几?个男人相视一眼,暗忖盛言楚背地里竟玩这么野……

盛言楚刚仰头喝了半盏桂花酿,闻言呛到喉咙,连连摆手摇头道:“几?位兄长别再说了,你那侄女还是赶紧找个正经人嫁了吧,并非我嫌弃,而是盛某有难言之隐。义父早早就定了我的嫡子,若我赶在嫡子前?生个庶子,义父脸面不好看……婚嫁之事,诸位休要再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几?人只好遗憾的放弃。

前?来祝贺的举人走后,静绥书院的人均喝得酩酊大醉,有忏悔落榜哀痛欲绝的,有喜极潸然落泪的…总之,梨园戏台下乱糟糟一团。

盛言楚拎着酒壶挑了个清净的桌子坐下,台上戏子还?在唱,今夜桌上倒得并不是什么顶烈的酒水,而是陈年桂花酿,酒味香甜,但里边掺了女儿红,后劲十足。

乡试结束后,北边的寒流经过葳蕤山将冷风吹了过来,入了夜,临朔郡渐渐起了凉意,晚风习习,喝了好几壶桂花酿的盛言楚别说醉倒,是越喝越清明。

台上戏子唱得是一出《张氏书生状元记》,盛言楚抻着下巴凝望着高台,听到戏子言‘张状元弃糟糠妻欲娶公主’时,盛言楚嘁了声。

今晚谢天恩他之所以不愿上台水袖一曲,除了膈应梦姨娘这等伶人的存在,还?有便是他不太喜欢民间盛传的戏词。

大部分戏折子都是落榜书生为了养家糊口而写,什?么‘妾弄青梅’‘阮女求夫’,此等剧情多数都是书生们的臆想,拿嘉和朝来说,有功名?之人绝大部分都不会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抛弃糟糠之妻去娶皇家公主。

一来名声不好听,二来驸马没有实权,一旦尚了公主,那状元就算白考了,再有一点,公主也不是傻子,好好的权势之子不嫁,偏要嫁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状元郎作甚?

可别说什?么一见钟情,公主大多养在后宫,或是居在公主府,闲杂人等根本无暇近距离看到公主,也不会有公主闲到去看新科进士游街,在公主的心?里,一个状元郎算不得什?么,长得再英俊也不配做皇家的东床娇婿。

盛允南见盛言楚看戏看得眉头紧皱,赶紧拿了银子给梨园的老板:“让她们都下去歇息吧。”

梨园的老板颠了颠银子,贼笑道:“盛老爷可是困了?”

盛允南被老板的眼神盯得头皮发满,只听那老板凑过来小声道:“今夜勾栏院那边灯火彻夜通明,盛老爷既不得空去那边,要不要小人给盛老爷挑两个伶俐的丫头服侍?”

“不用不用。”天真的盛允南以为是真的服侍,迭声道:“叔有我看着就行。”

梨园老板乐得胸腔发震:“小兄弟可是误会了?小人说得是让园里的姑娘伺候盛老爷入睡,这两天夜里发冷,被子容易冻脚。”

盛允南恍然大悟,登时两颊生红,盛言楚不收通房的事盛允南知道,但露水姻缘……

“叔,你要吗?”

“要什?么?”盛言楚抿了口酒。

“就…”盛允南挠挠头,难为情道:“就是哪个……”

盛言楚一头雾水,这时,梨园老板擅自带着两个刚卸完妆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盛言楚立马醒悟,没等躬着身子的老板开口,盛言楚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掷,厉声对盛允南道:“让你付个银子,你招惹人家姑娘作甚?你撂得烂摊子你自己处理!”

说完,盛言楚起身就往外边走,连看都没看那两个小姑娘一眼。

盛允南懵了,梨园老板则叹了口气,适才盛允言婉拒收通房时,梨园老板不是不知情,本以为盛言楚喜欢野花,没想到野花也上不了台面。

那一晚回?去后,盛允南为此遭了盛言楚好一番责骂。

九月初三,郡守府的人终于正正经经的和盛言楚说上了话?。

来人是卫敬的贴身小厮,小厮着一身喜庆的红服,见到盛言楚后笑着跪倒:“大人已经在府中设了‘同乡饮酒’,只等公子过去开鹿鸣宴呢!”

说着将手中的托盘奉上,盛允南接过一看,惊呼道:“叔,是举人袍。”

盛言楚双手敞开,由着盛允南将举人袍套在身上,他如今个子拔高不少?,这举人袍是按着成年男人的身段裁剪的,他穿上后一点都不显长,挺合适。

换了举人袍从客栈里出来,盛言楚少?不得又要扬起八齿微笑跟凑热闹的老百姓拱手还?礼,街上两侧挤满了人,见盛言楚和几?个举人行至,唢呐手忙晃着脑袋仰头高高吹起,锣鼓紧跟着敲敲打打。

盛言楚一路笑,脸都快笑僵了。

笙歌鼎沸中,欢闹的气氛竟丝毫不逊色于京城进士游街。

举人袍子每个举人都有,但规格不一样,解元到亚魁,一律红色配金线腰带,其余的举人则是青色布袍配黑色腰带,走在路上时,老百姓能一眼认出谁考得好。

走在最前?边的盛言楚一身艳丽长袍衬得容貌格外儒雅俊美,一时间不知乱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进郡守府前?,盛言楚打头阵接过门口小厮手中的烈酒,对着天地各敬了一杯,酒毕,他方领着众举人走西侧门进到郡守府。

东侧门进的是武举人,科举会考究读书人的相貌,但武举人不挑,故而走过来的武举人没有一个能让人看得上眼,但今年的武举人魄力比前?些年高,长相凶狠又不苟言笑,因此姑娘们便是不喜这样的莽汉却也不敢对武举人投来嫌弃的眼神。

文在前武在后,待两队人马进了郡守府后,主持鹿鸣宴的卫敬带着几?位京官落座上首。

盛言楚身为解元,单独开了一个小桌给他。

刚出炉的举人们两两对坐后,卫敬大手一挥:“传膳。”

话?音一落,一行打扮俏皮的婢女端着各色盘子穿梭在举人堆里,斟酒夹菜后婢女方轻巧离席。

卫敬举起杯子,盛言楚连忙起身,其余举人们见状也纷纷站起来对着上座的京官饮了一杯。

鹿鸣宴要奏《鹿鸣》,第一杯酒当是开嗓。

放下酒杯后,底下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这里是文举人的鹿鸣宴,那些粗鲁莽人怎会在此?”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抵是被路上的唢呐和锣鼓震晕了头,或是刚才那杯酒壮了胆,一人开口后,立马有喜文厌武的举人洋洋洒洒的道:“皇上为东道主,我等才子举人为宴席座上宾,天子觅才方有鹿鸣宴,那些不相干的武人来此作甚?”

“文有鹿鸣,武有鹰扬,岂能乱了套?”

“正是呢!”有人不屑一笑,阴阳怪气道:“鹰扬宴上人少寂寥,几?位武举人莫非等不及大人过去主持所以偷偷跑这里来蹭吃蹭喝了?”

此话一出,底下笑声一片。

放下酒杯的盛言楚略感头疼,他们来此作甚?能一路畅通的行到鹿鸣宴,当然是得了郡守大人的准许,这些人当庭质问,岂不是让卫敬下不来台?

果?然,首座上的卫敬眉笼阴云,酒杯落桌时‘咚’的一声响。

顷刻间宴席上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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