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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只能像以往那样,冲进浴室,用冷水来驱散这莫名其妙且又难以承受的剧痛。

将近零度的冰水,渗透他每一根毛孔,带来的本是刺骨的冷痛,他却感觉舒缓放松,因为在头痛欲裂面前,这个程度的痛显得很渺小,根本算不了什么!

待头痛慢慢减弱,他也停止捧水冲脸,抬起头,出神地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眸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复杂,许久过后,伴随着长长一吁,他思绪归位,转身离开洗手台,走出浴室。

以免再次引起痛苦,他不再走近依然酣睡的她,甚至连看也不看一眼,因为他害怕,即便只是一眼,就足以让他停留,然后再次深思追忆,结果又和刚才那样,头痛难忍,整个过程周而复始。

所以,他直接去了书房,继续在那里度过他孤独的下半夜。

随着黎明的脚步越来越近,黑暗逐步逐步地被驱走,又一个生机勃勃的白天降临了人间。

凌语芊从沉睡中醒来,一双美瞳迷惘依旧,下意识地四处张望,看着一处处熟悉的景物,她不禁皱起娥眉,昨晚的情景也已经慢慢回到她的脑海。

她记得,昨晚在门外听到季淑芬等人还围聚一块后,刻不容缓地离开,在庄园各处游逛,最后,来到湖边那片草地,依偎着草地内的一块石头而坐,静观星星,不料看着看着,困意来袭,便缓缓沉睡过去,之后的情景再也记不得。

是谁发现自己且把自己抱回来的?看这被窝暖烘烘的,应该盖在自己身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是贺煜吗?

凌语芊第一个念头,想到了他。

紧接着,又被她否认,不,应该不是他,他当时正“一家人”聊得欢呢,正有李晓彤在呢,哪有空闲来找自己,而且,他一直对自己不理不睬,又怎么可能对自己如此上心!

难道,是保姆?可保姆根本不知道自己不在卧室,更不可能晓得跑到湖边找到自己。

不是贺煜,不是保姆,那会是谁?

凌语芊还在苦苦冥思,忽然闹钟再次响起,催促提醒她要为宝宝吃早餐了,她于是暂停这个疑惑,归结是自个回来的,像上次那样,睡到半途被冷醒,然后跑回屋。

她不再为这事多纠结,略微梳洗一番,然后下楼,却在走到最后半截楼梯时,被饭桌上的情景给震住。

李……晓彤,李晓彤竟然在这里吃早餐,那就是说,昨晚在这里留宿了?

一股浓烈的不适感,即时涌上了凌语芊的心头,伴随起欲调头走的冲动。

不过,她尚未行动,就被眼尖的保姆发现了,保姆还热情地冲上来,扶住她,“语芊姐,我帮你。”

所以,她只能跟着保姆的脚步,继续小心翼翼地踏过一层层阶梯,来到饭桌边,在她平时坐的那个位置坐下。

保姆去为她盛粥,她便静静坐着,两目平视,没去理会旁边的两个人影,故也没有看到,她们是怎样的表情。

她本以为,季淑芬会抓住时机再次对她冷嘲热讽和辱骂,出乎意料的是,偌大的饭桌一片安静,静得只剩餐具轻轻碰撞的声音。

对此,凌语芊虽略觉纳闷,但也乐得耳根清静,吃欲大增,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各样糕点,完后,若无其事地离席,视线依然没有朝不该看的地方扫掠过。

吃饱喝足的她,直接走出大屋,准备去花园吸吸新鲜的空气和看看花红叶绿的美景,不过刚出门口,碰上张阿姨,原来,贺云清要见见她。

她先是错愕一下,但也不多想,随张阿姨走,一路闲聊,不久抵达华清居。

见面的地点,还是在书房,这次,贺云清没有在练书法,高高瘦瘦的身躯坐着沙发上,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到凌语芊到来,立刻面露微笑。

凌语芊也笑脸以对,敬重有加地打出招呼,“爷爷!”

贺云清示意她坐下,看向她的肚子,眸色慈爱,“天气越来越冷,小虾儿还好吧?”

“嗯,他很勇敢,晓得躲在妈咪的怀抱中。”凌语芊也马上应道,手下意识地抚上肚皮。

贺云清笑得更欣慰,目光渐渐回到凌语芊略显苍白的脸上,若有所思地注视了片刻,语气开始转为意味深长,“人常道,女人最幸福快乐的时候是怀孕,在那个时期,她拥有了人生中最珍贵的宝贝,拥有人生中最大的希望,她会欣然喜悦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会因为未来的美好而更加激动和雀跃,丫头,爷爷希望你也这样。”

一听这番话,凌语芊立即怔住。

贺云清稍作停顿,继续说,忽然道歉出来,“对不起,丫头,爷爷对不起你!”

凌语芊眼中掠过一抹愕然,下意识地低吟,“爷爷——”

“昨晚的事,爷爷欠你一声道歉,假如爷爷事先知道结果是这样,爷爷是怎么也不允许的,爷爷也万万想不到,阿煜他妈会偏执到这种地步,所以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凌语芊终于明了,其实,爷爷忽然召见她,她早该猜到是因为昨晚的事,只是,由于她自己压制着不再去在意,强迫着去忽略,故一时没有想到这点。爷爷跟自己道歉,是因为他也看到了季淑芬对自己的伤害吗?是因为他也觉得,季淑芬昨晚的行为,极度过分吗?可是爷爷,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不该是你道歉的,你虽然是大家长,但不应该每件事都背上责任,有错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孩子,原谅他们好吗?别跟他们计较好吗?”贺云清又开口,语气透着浓浓的恳求,深色的眸瞳,依然歉意可见。

凌语芊定定回望着他,许久后,忽然道,“爷爷,你能再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嗯,你说。”贺云清不加思索地回应。

“请爷爷,出面解除我和贺煜的婚姻。”凌语芊刻不容缓,接着发话。

贺云清听及此,立刻目瞪口呆,好一会,才急切地道,“为什么?”

凌语芊不语。

“你不爱他了,你不爱阿煜了?丫头,你不是很爱他的吗?”贺云清继续道,嗓音也持续焦虑起来。

“现在的他,我已经爱不起,再也……爱不起!”凌语芊终回出一句,幽幽的语气透着一股饱受伤痛后的绝望。

现在的他,我已经爱不起,再也……爱不起!

这,是多大的绝望,多大的心灰意冷!

这……这……

贺云清心头迅速窜起慌乱惶恐,替孙子感到慌乱惶恐。

“贺家在g市有头有面,事情不宜搞大,免得带来不良的影响,故我希望,能与贺煜和平分手,财产瞻养费等我都不要,我只要宝宝和一百万,这一百万,是给宝宝用的。未来世事难料,我怕万一我找不到好的工作,至少宝宝不用愁。将来,我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宝宝也不会。”凌语芊把自己想好的计划说出来,看着贺云清的水眸里面,布满了真挚的恳求。

贺云清则更加震撼,嘴唇蠕动,发出为难的呼唤,“丫头……”

“我知道爷爷可能舍不得宝宝,我可以答应爷爷,宝宝出世后,爷爷想看宝宝,随时都可以。其实,爷爷那么多子孙,根本不用为后代忧愁,就算是贺煜,他将来也会另娶生子。但我不同,我只有宝宝,他是我十月怀胎的珍宝,是我的小心肝,我不能没有他,爷爷,你应该懂我的心情,所以,希望你能成全我,帮我这个忙。”凌语芊说着,低首,视线落在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顿转温柔。

贺云清也开始接话,“语芊……那样对你不公平,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难道你不再嫁人了?”

凌语芊的手,停在尖起的肚皮上,无比坚定,“有他,已经足够。”

有他,已经足够!

怎么会呢丫头,这远远不够的。你才多大,你的人生才开始,以后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在这条路上,有平坦,有岖崎,有甜,有苦,你需要一个疼你爱你的人为你遮风挡雨,陪你同舟共济,甘苦永相伴啊孩子!

“我答应爷爷,会好好照顾宝宝,在我有生之年,会用我整个生命去爱他,努力把他教育培养成有用的人。虽然他将来会改姓,会离开这个大家庭,但他体内流的始终是贺家的血,所以,他一定会出人头地,会闯出他的一片天地。”凌语芊努力吸着鼻子,微红的眼眶燃起了一抹光亮,那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期盼。

贺云清则不断心酸、难过和悲痛,他放任喉咙的哽咽,苍老的嗓音近乎沙哑,“丫头,爷爷上次不是说等再过一阵子,时机成熟了,爷爷会告诉你一些事,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所以,请再忍耐一下,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语芊,好吗?”

“谢谢爷爷,对不起爷爷。那些事,对语芊来说已经不重要,语芊再也不想知道了。”凌语芊摇了摇头,一脸释然。

“不重要?怎么会不重要?不,那对你很重要,很重要的。”素来荣辱不惊的贺云清,不禁失控地叫喊起来,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而凌语芊,依然心如死灰,沉寂得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破镜难圆,曾经桑海难为水。”

轻轻的低吟声,却蕴含着巨大的痛,蔓延到整个书房,带来的,是一阵无法体会的余痛,久久都无法消散。

贺云清哀心切骨,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这张年轻的面孔,这张美丽的面容,一直以来,都那么痴情、坚强、勇敢的女孩!如今,她要放下了,她不再坚持了。

凌语芊的头,再一次慢慢往下低垂,重新看回到腹部,那儿,装着她最矜贵的宝贝,装着她的未来。

书房里,陷入了寂静,带着极度悲伤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时间,贺云清打破沉默,郑重地发出一个请求,“丫头,一年,给爷爷一年时间!”

一年?凌语芊也定神,回望贺云清,秋眸困惑即现。

“等宝宝满一岁,爷爷让你走,爷爷会亲自出面,解除你和阿煜的婚姻,一切,会照你的要求去做,孩子归你!”

凌语芊总算明白过来,俏脸怔了怔,没立即给回应。

“爷爷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爷爷也有爷爷的难处,也有爷爷的梦想,希望你能继续呆在这里,好好养胎,把宝宝生下来,等他一岁的时候,你带着他,去开始你的下一步人生路,爷爷绝不阻拦,其他的人也无法阻拦,包括阿煜!”贺云清深眸依然遍布乞求,但语气里,也有坚定和毅然。

因而,凌语芊继续思忖了片刻后,颌首,“语芊答应爷爷,请爷爷记住我们的一年之约,务必要记住!”

贺云清也认真严肃点了点头。

整个空间,又恢复了安静,又是好长一段时间过后,凌语芊提出辞别。

贺云清也不挽留,威严的脸庞重现和蔼可亲的笑,“嗯,快去吧,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餐了,记得多吃点,这样宝宝才强壮。”

“语芊知道,爷爷保重身体,再见!”凌语芊事不宜迟地站起身,对贺云清深深一望,正式离去。

贺云清仍挺直地端坐着,目光一路追随着她那由于怀孕而变得粗胖、可看起来依然让人感觉很娇小脆弱的身影,直到她消失,他才收回视线,起身走到书架前,打开机关,取出一个深红色的锦盒,对着里面的东西看得入神,好半响,关上锦盒,放回原处,按下机关按钮,书架恢复原状。

他重返沙发椅上坐下,又是面色凝重地静思了一会,再度起身,这次,走出书房,吩咐司机载他到公司。

同一时间,医院。

经过昨晚的头疼,贺煜思来想去,决定来一趟医院。

医生听完他的述说,给他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可惜,结果依然没找到什么特别之处,只说可能是当时出车祸时凝结的血块把神经给压住。

“能否开刀把血块取出来?是否血块取出来了,我会记起以前的事?手术的风险,有多大?”贺煜看着医生,发出一连窜的疑问。

医生听罢,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如实解答,“理论上,是血块阻止你的记忆,但也不能百分百保证把血块取出来就能恢复记忆。而且,基于血块位置太靠近,根据我们目前的医学设备和水平,手术风险还是比较大。”

贺煜眸色迅速黯了一下,不说什么。

医生略微停顿,开始做出安抚,“贺先生,我明白失去那段记忆对您造成很多不便,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我会开一些止痛药给您,下次要是再碰上头疼,可以服用。”

贺煜依然一声不吭,一会,医生开好药,他拿着,离开医院,回公司,在办公室门口,碰到爷爷贺云清。

贺云清瞄到了贺煜手中的医院专用袋子,不由惊讶又关心,“阿煜,你……去医院了?怎么了?”

“没事。”贺煜轻声回了一句,推开办公室的门,让贺云清先进,自己紧跟在后,这也才解释,“我昨晚有点头疼,去医院看看。”

贺云清又是关切不已,“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还是查不到有何问题,只开了一些止痛药给我备用。”贺煜把药扔到茶几上,高大的身躯坐入柔软的沙发中,边示意贺云清坐下,“爷爷今天怎么突然来公司?吃过午饭了没?”

“还没吃,不过,暂时还不饿。”贺云清也缓缓坐下,看着贺煜,眼里浮起复杂的神色。

贺煜猛地又起身,去倒了两杯水过来,一杯给贺云清,一杯给自己。

贺云清接过,喝了半杯,继续望着贺煜,沉吟道,“头怎么无端端发疼?”

贺煜握住杯子的手,倏忽一顿,而后,避重就轻地答,“昨晚试着去想以前的事,想着想着就头痛不已,不过没事了,爷爷无需担心,我只要别再去想,就不会有事。”

贺云清轻轻点头,依然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

“对了爷爷,您还没说,今天怎么过来了?”贺煜把话题转到贺云清的身上。

贺云清再沉吟了下,便也进入正题,先意味深长地问,“阿煜,还埋怨爷爷为你安排这段婚姻吗?”

贺煜始料不及,即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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