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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看到纪总队长手上的和我这玩意儿有什么不一样吗?”
樊茂才强抑心情,迅速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好像……比你这个要大一些。”
万志旭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矣的得意嘴脸:“总队长的那个叫腕式终端,只有正式会员才能戴。”
“但是万工,这个,和我们说的话题有联系吗?”樊茂才发现对方似乎有跑题之嫌,于是果断展开反击。
万志旭咧开嘴,露出一排黄牙无声地笑了:“这些东西,腕式终端,互助表,都在无时无刻地监控着佩戴者身边发生的所有情况,所有的全息监控记录都会被同步上传到智库的数据阵列中,成为无法篡改的历史。任何互助会的正式会员都有权调阅任何记录,但是,包括会长在内,任何人都无权修改或删除那些记录。”
“监控?所有?”樊茂才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他一直以为,那种叫互助表的东西只是个相当时髦的智能卫星电话。
“对,监控所有,除了你脑袋里的念头。”万志旭发出饱含恶趣味的调侃笑声,那笑声让樊茂才联想到深夜墓园中猫头鹰发出的鸣叫:“但是,你知道,人的行为可以忠实地反映出他的思想。所以,嘿嘿……”
“那么,不是任何人都没有*可言了吗?”樊茂才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无法想象,究竟要疯狂到什么程度的大脑,才能产生这样疯狂的念头。
万志旭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低声道:“如果所有人都不穿衣服,唯一那个坚持要穿衣服的人,难道不是怪物?”
樊茂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坐在田坎上。他勉强听懂了万志旭的意思,但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竭尽全力想要挤进这个既无*也无尊严的*世界里去?
这些人都疯了吗?
“共享信息,共享权力。人人即我,我即人人。”万志旭神神叨叨念了几句,最后临走前丢下一句话:“再没有比这个更公平的世界了。”
樊茂才这次没能跟上对方的跳跃性思维,他不明白万志旭在说什么,更不知道那些半疯半癫的词代表着什么。
但是,他隐约有些明白,自己因为害怕而迟迟没有去参加晚间的自选学习,这恐怕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他决定今晚就去学习地点看一看,以实际行动来纠正自己的错误。
夜幕笼罩下的平原,抬头可以看到漫天灿烂星河,长达百米的蔬菜大棚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四周星星点点的是平民们居住的简易帐篷。
樊茂才要去的地方是一座原本荒芜的小村子,那里的居民早已在战火中逃得不知去向,互助会在此开始垦荒后顺势把它当成晚间自选学习的聚集点。
他背着自己的步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但没有拧亮腰间的手电,因为从很远地方都能看到那座村子。灯火通明的小村子在漆黑一片的荒原中显得如此耀眼,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
村子周围有不少巡弋的武装士兵,这些人可不是自发组织的民兵,他们都穿着蓝色制服,看来是互助会的正规部队。樊茂才甚至注意到,村外黑暗中的角落里静静蜷伏着几只菱形的足肢战车,一个穿着奇怪潜水服的军官正在它们旁边对一群列队的士兵训话。
快要走进村子的时候,樊茂才突然踩到了一个田鼠掏空的土洞,身子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但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伸过来把他扶住,樊茂才回过头来看到一张熟悉的带有一条刀疤的面孔。这不正是那天接待他注册登记的那位长官吗?
“走路要小心,现在地里的田鼠们都疯了,到处打洞。”那位长官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我叫李均,互助会信息部任职。”
“我……”樊茂才本想自我介绍,随即想到人家对自己的各种情况应该一清二楚。“我想来看看晚间的自选学习班。”
李均笑了笑,脸上的刀疤在夜色中看起来有些狰狞:“哦,你自己去逛吧,这里很有趣的,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谢谢李长官。再见。”樊茂才已经忘记了互助会小册子上对信息部的简略介绍,但他曾远远见过那种穿紧身潜水服的互助会军官向这位李长官敬礼报告,这一幕足够让他明白,这人的官职应该不小。
这是一座由二三十间大小院落组成的村子,但有人把那些院墙都削到了齐腰的高度,这样可以很容易看到屋子里的灯光,也能清楚听到里面传来的各种声音。
村里街面上居然还有路灯,把每一个黑暗的角落照得铮亮。许多和他一样打扮的背着枪或包的平民,往来行走于院落之间的街道。
樊茂才带着好奇的心思,在第一座院落前停住脚步,探进去半个脑袋,想听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这间院子不大,但屋子挺大,窗户都开着,可以看见里面坐满了人,还有人站着。从屋子东侧看不到的死角里传来一个大嗓门女人说话的声音:“……经过发种和出苗阶段的小麦在形态上会出现明显变化,这个时候麦苗最为娇嫩,护理不当极易造成损害。但在密封式无水栽培模式下,我们不但可以给予麦苗最大程度的保护,还能根据春化阶段的需求随意调节种植区的温度,促使麦苗更快成长……”
樊茂才立刻明白了,这里是讲农耕种植技术的学堂。他本来有心想进去听一听,但看到屋门都挤着站立的人,随即打消了那份心思,决定再往前走走逛逛,看看还有什么西洋镜。
隔壁院子里的人明显要少得多,从屋门可以看到一大排空着的条凳。屋内传出一位明显是老人的声音,那声音幽远淡泊,透着一股子超凡脱俗的清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话的意思是说,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它没有仁爱的观念,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草鸡草狗一样一视同仁,任凭其自生自灭。圣人同样也是没有仁爱的,也同样向对草鸡草狗那样对百姓一视同仁,任凭人民自作自息……”
樊茂才听得半懂不懂,看看窗内屈指可数的几位听众中,有不少似乎都处在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他犹豫了片刻,扭头转身继续向前迈进。
前面的院子要稍大一些,还没走到门口就能听到有个雄浑的声音在院中回荡,那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亮,一句比一句高昂:“……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父的名为圣,愿父的国降临,愿父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过度、权柄、荣耀全是父的,直到永远……”
樊茂才探头望去,但见屋内坐了十来人,个个神色专注,目光汇集在窗前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中年男子脸上。
席间有一女子起身问道:“刘神父,主既免除我们的债,又不叫我们遇见试探,为何还要让我们承受这战乱流离之苦?”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这位姐妹,所有的苦难,都是主赐予我们的恩福,只会令我们愈加虔诚愈加坚定。战乱之祸降于华夏大地,正是因为我们忽略了主的声音,置主的旨意于不顾,这是天谴,也是主对我们的警示!速速觉醒吧,迷途的羔羊们,重新回到主的身边来……”
听到这句,樊茂才直接往院里吐了口唾沫,扭头就走。这种自相矛盾的脑残逻辑,他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无法接受。互助会的晚间学习班里居然有这种蛊惑人心的东西,他要不要去举报呢?
樊茂才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愈发好奇,更想看看互助会自己的理念宣传又是个什么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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