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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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宫,谨身殿。
前年的新科状元郎谢阔与四皇子晋陵王一前一后跪在文宗皇帝的御案前,敛声屏气,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地等着文宗皇帝发话。
文宗皇帝缓缓地翻着面前的折子,他翻得极慢,且不是他以往对待臣下时那为示温和近人的和缓态度,真要说的话,更近似于一种极致暴怒前最压抑的那段冷静。
“迦楼罗,迦楼罗,”文宗皇帝咬着后槽牙,缓缓地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含着森森恨意咀嚼了半晌,然后猛地一掀御案,案上的笔墨纸砚噼里啪啦滚了一地,文宗皇帝犹自不觉解气,还恨恨地踹了两脚,这才悲愤道,“它竟害我儿至此!”
谢阔抿了抿唇,侧头看了面无表情的晋陵王一眼,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清了清嗓子,自己开口,和缓道:“陛下息怒,无论如何,公主殿下仍在这世上,这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是啊,箢箢,箢箢还活着呢,”文宗皇帝念着小女儿的闺名,通红着眼睛别过脸去,捂住额头,难受道,“是朕无能,是朕对不住她,是朕对不起箢箢和阿娴……孩子还活着,箢箢那孩子竟然还活着!”
“都十年了,这十年间,朕一直都以为箢箢已经不在了,不成想,竟是迦楼罗!朕竟从来没曾想过去南边再找找!箢箢那孩子在外面,这十年来,还不知吃了有多少苦!”
文宗皇帝念着念着,这个年过不惑的一国之君,竟然情不自禁地在儿子和臣下面前落下了几滴热泪来,可见其心头酸涩之难忍。
“父皇保重龙体,切勿太过伤怀,”四皇子晋陵王膝行上前几步,沉声道,“父皇勿忧,儿臣这就亲自南下,循着当年迦楼罗最后在南边的活动踪迹,一定找到当年那对被迦楼罗托付了妹妹出去的夫妇,将妹妹亲自带回洛阳来。”
文宗皇帝遮住落泪的眼睛,摆了摆手,压抑着喉咙间的哽咽沉声道:“去吧……你和谢卿一起过去,这回迦楼罗的讯息,他是出了大力的。”
四皇子晋陵王抿了抿唇,顿了一下,似是有些犹豫的模样,看文宗皇帝很坚持的意思,这才沉声应了。
“晋陵,记住,”二人临告退前,文宗皇帝背过手,如同一只被入侵了领地、彻底激怒的猛兽般,通红着眼睛寒声道,“一定要把你妹妹,给朕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谢阔在心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与四皇子晋陵王一同恭声应是,一道出了谨身殿来。
与双胞胎弟弟淮阴王不同,四皇子晋陵王自幼沉稳过人,长大后更是寡言少语,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主儿。
谢阔亦不是多话的性子,且无论哪一世,他都与这位晋陵王殿下的关系尔尔。——尤其是当年庄秉下嫁谢家的消息传出后,晋陵王更是特从常州伪诏北上,十分鲜明地表达了自己对这门婚事的反对态度,落到谢阔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身上,这个仇,他可能记到下下辈子去。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路,在崇德殿前,正欲无声分别,淮阴王与清河公主说说笑笑地迎面走了过来,淮阴王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哇,看看这是谁,四哥,谢大人?”
清河公主羞红了半边脸,佯作嗔怒地瞪了淮阴王一眼,却也没羞怯到躲到兄长后面的地步,落落大方地与谢阔招呼道:“谢大人安。”
谢阔退避三尺,直接规规矩矩地给行了个大礼,疏离道:“臣谢阔,见过淮阴王、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眼里的羞涩情意顿时不尴不尬地僵在了面上,好半晌,才勉强维持着从容的语气,用开玩笑的语气俏皮道:“谢大人这也太客气了吧。”
谢阔面容端肃,语调平静:“殿下们是君,臣下是臣,君臣大礼不可妄废。”
四皇子晋陵王若有所思地瞥了谢阔一眼,又看了看清河公主僵硬的脸色,心里隐约有了底。
——看谢云若这态度,先前那些流言蜚语,倒不像是他为了尚主故意倒腾出来的了。
想是自己可能错怪了对方很一阵子,晋陵王对谢阔的态度不由略缓和了一些。
“啧啧,”淮阴王倒是一点也没察觉出现场的诡异气氛,还笑嘻嘻地揶揄道,“虽说君臣大礼不可废,但谢云若,本王倒是很想问问你,你方才见我四哥的时候,也是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的么?”
“倘若不是,”淮阴王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那这是小王的特殊礼遇,还是给清河的差别对待呢?”
谢阔抿了抿唇,脸色一时有些僵硬和难看。
“五哥哥,”清河公主一跺脚,瞥了瞥谢阔的脸色,轻咬下唇,委屈道,“我不与你说了,我先回宫了!”
然后一转身,人一溜烟走没了。
“小姑娘脸皮薄,”淮阴王摸了摸后脑勺,自己给自己挽尊道,“经不起玩笑话哈,哈哈。”
可惜晋陵王与谢阔齐齐沉默着,除了黄昏时崇德殿前飞过的几只乌鸦,再没有一个应他的。
淮阴王笑着笑着,自己也笑不出来了。
“倘若无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谢阔一拱手,转向晋陵王,沉声问道,“就是不知,四殿下打算何时启程?”
晋陵王略一沉吟,想到自己母后那日益衰败的身子,再想想自十年前小公主天花“过世”后母后郁郁寡欢的心情,犹豫了一下,拧眉道,“以本王之浅见,自然是越早越好。不知谢大人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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