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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没?咋还没醒?”
江谣一睁眼,没适应刺眼的光线,先听到了房东的声音。
小辞忧心忡忡地坐在他身旁,“哥哥。”
江谣喉咙动了一下,撑起身体,坐着发了会儿呆。
房东:“你们进屋看看吧,他东西还没扔,有什么需要的就拿出来。”
江谣站起身,小辞担心他:“哥哥……”
江谣摆手:“我没事。钥匙在哪儿,我去看看。”
房东转身进屋里,拿出一大串钥匙,生了锈的,零零散散十几间屋子。
其中有一把最小的,就是刘阳的钥匙。
江谣打开门,屋里一股霉味儿。
房东扇着鼻子:“我扫过了,他割手腕的,在卫生间死了。早上我来敲门才发现他,一地的血,水倒是关了。你说这小孩,挺好的,怎么就死了,死前还知道给我节约点儿水费,房租也是提前交的……”
刘阳的东西很少,一床被子,桌上四本书,是四大名著。
江谣翻开红楼梦第一页,发现他还在不认识的字上面写了汉语拼音。
红楼梦底下,还压着一个笔记本,小店里买的那种,带密码的。
江谣没有犹豫地就掰开了笔记本,里面掉出一张他跟蒋青山的合照。
两人都很年轻,仿佛是十九、二十岁的样子,在西湖拍的,特土,边上就是一块石碑:欢迎来到杭州西湖。
笔记本里零零散散记录了这些年和蒋青山在一起的小事。
刚和蒋青山在一起的时候,刘阳的字里行间都非常开心。喜欢幻想两个人的未来,幻想他们去很多地方旅游,更多的是提到蒋青山很有才华,又是大学生,能和自己在一起,是自己高攀。
断断续续写了几年,直到前几个月,刘阳在笔记本里迟疑地写下:青山和他的老师关系非常亲密,让我心里难受,我问了他,他说我想多了。
随后,他日记的惶恐和不安越来越多。
蒋青山哄骗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甚至买了对戒安抚刘阳。
后来又告诉刘阳他是为了进杂志社才跟陈老师打好关系,后来刘阳发现他身上出现了女人的长发,去质问蒋青山,两人大吵一架,他喝了许多酒,正是被江谣撞见的那一回。
笔记本最后,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我住在天目山路,推开窗看不见山,只能看见另一栋楼。”
“今天的天气很好,可惜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江谣合上笔记本:“走吧。”
小辞开口:“剩下的都不要了吗?”
江谣:“不要了,都扔了吧。”
房东告诉他刘阳的遗体停留在警察局里,江谣去领遗体的时候,遇到了郑景行。
两人有几年没见面,再看见郑景行时,江谣没认出来。
倒是郑景行先把他认出来了,挽留江谣吃一顿饭,江谣没心思跟他周旋,只把刘阳的遗体带去了殡仪馆。
档案显示,刘阳老家是云南的,父母都是农民,走的早,家里亲戚因为他是“变态”的缘故,没有一个人愿意赶来为他处理后事。
周围与他相处的邻居也不愿意沾染这个晦气,到头来刘阳的告别室里,只有他和小辞、江谚,还有四毛,以及匆匆从上海赶回来的老胡。
江谚还小,不能理解什么是死亡,他睁着眼睛站在刘阳的棺材前,好奇的发问:“刘阳哥哥怎么不动了?”
老胡摸了摸鼻子,只好搬出一个老套的说法:“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以后才回来。”
江谣吐出两个字:“死了。”
江谚听江谣的话,反问:“什么是死了?”
江谣:“死了就是没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他。”
江谚若有所思的听着,“我还想多看看刘阳哥哥,他能不能不要死啊?”
小辞蹲下身:“过来。”
江谚迈着短腿撞进小辞怀里:“二哥,我腿好酸。”
小辞抱起他,沉默地看着江谣。
殡仪馆让上香,四毛上了三炷香,低声道:“好好的走,下辈子投个好胎,再也别遇见他了。”
老胡和江谣凑钱给刘阳在南山公墓买了一块地,让他在杭州入土为安。
此后几天,江谣都不怎么说话,沉默地有些厉害。
六月二十一号,高考成绩放榜,老胡如愿以偿的考上了中国美院,江谣填了浙大,四毛职高读完之后,没考大学,直接出来跟着他爸开挖掘机去了。
小辞顺利的升上了二中,江谚被送到了幼儿园的学前班,进园的第一天,鬼哭狼嚎,方圆三里都听得到他的哭喊声。
暑假,江谣把家里都托付给小辞,打算跟老胡去一趟上海钻石交易所。
他们的网店越做越大,赶上了互联网崛起的好时候,月销售量十分可观,供不应求。店铺慢慢的从进货售卖饰品转换成小众珠宝原创设计。
老胡虽然画画奇烂无比,但是设计出来的东西还挺受小姑娘欢迎。
一开始迫于资金短缺,两人只在杭州珠宝市场淘一些边角料来切割,也没其他人帮忙,就江谣一个人在家折腾。
需求量变大之后,江谣就忙不过来了,转而找了几家加工厂合作,自己只做设计。
不过,加工厂负责了原料采购跟加工两道工序,利润极高,到了江谣这里,百分点都被刮干净了,他赚不了多少。
而且加工出来的珠宝残次品居多,一来二去,店铺差评变多,江谣决定自己去采购原料。
小辞送江谣去火车东站。
零几年,火车东站还没翻修,到处都挺破,也没高铁,就是些绿皮火车。
小辞和江谣有个秘密基地,从小就看火车,一转眼,现在轮到江谣坐火车了。
过了安检,小辞一路送到站台,火车还没来,站台上都是卖盒饭的小推车,穿梭在旅客之间叫卖。
老胡拖着箱子,开口:“那我先上去了!给你俩腻歪的,又不是去大半年,就去一个多月,开学就回来了。”
江谣踹了他一脚:“滚!就你废话多是不是!”
他转过头:“我走了,你在家里照顾好他俩。”
小辞扣住江谣的手:“一个月就回来吗?”
江谣:“回来,不回来你帮我去读大学啊?”
小辞垂下眼睫,神色委屈。
他身高蹿地飞快,江谣真怕自己这次回来,小辞就跟自己一样高了。
“哥哥,你亲我一下。”小辞抱完了不够,又赖在他身上撒娇。
江谣:“你多大了还要亲?都上高中了。”
小辞:“我是跳级上的高中,不算。”
江谣:“不亲不亲,这么多人看着呢。”
小辞提议:“那我们去人少一点的地方亲。”
江谣无语: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他不耐烦的在小辞脸上亲了一口,打发他:“行了吧,再不上车我来不及了。”
小辞缠着他:“只亲了脸,嘴也要亲。”
江谣心虚地看了眼四周,凶巴巴地推开他:“有完没完!”
小辞在他嘴上偷亲了一下,抱着江谣:“哥哥一定要早点回来。”
江谣:“不是有手机能打电话吗,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他挥挥手,上了车。
小辞站在车站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老胡撑着下巴,乐道:“你看你弟,跟送自己老公去城里打工的小媳妇似的。”
江谣:“你没得比喻了是吧?”
老胡:“不像吗?你看他那眼神?”江谣透过车窗去看小辞,感慨道:“不愧是我弟,真他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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