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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是被吵醒的,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喧闹声一波接着一波,断断续续往耳朵里钻,像是隔着层纱,听得不太真切。
她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喊了句:“外婆~”
等反应过来,自己先怔住了。
外婆早在她上大学那年就离开,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倔强着不愿接受,却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就在这时,一道在记忆里反复回响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月月你醒了,现在感觉好点没?”
像是被按下静音键,江月身子僵住,慢吞吞扭头,高秀玲慈祥亲切的笑就在眼前。
老人抬手覆上她额头,试了下温度,松了口气:“终于退烧了,都烧一天一夜了,你快把外婆吓死了!”
眼前的老人头发还没全白,只是灰发中夹杂着几根银丝,眼角额头的皱纹也只是微微显露,并不是特别明显。
江月看了眼墙上的挂的日历,2004年8月20日。
被妹妹推入火海烧成一具焦尸后,她竟然重生了,这一年她十二岁,还没被接去父母哪儿,外婆也依旧身体健康。
江月眼眶一热,她起身抱住老人的脖子,尚带几分童稚的声音柔柔软软,撒娇意味明显:“外婆,我好想你~”
老人先是愣了下,脸上笑容柔和,她拍了拍孙女纤瘦的小肩膀:“饿不饿,锅里熬了你最喜欢的红薯粥,起来喝点补补精神?”
江月双臂又搂紧了些,狠狠点头。
床脚边放着外婆给她做的小布鞋,面上还绣了两朵桃花,粉瓣嫩叶,乖乖巧巧的,甚是可爱。
江月蹲在地上埋头穿鞋,门外的吵闹声愈发强烈,有几个大人甚至端着碗就急匆匆地往西面跑。
高秀玲站门口叫住身上还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晓丽妈,发生什么事了?”
中年女人拎起围裙擦了擦手,表情焦急:“听说林天明又喝多了,把磊子吊树上打,身上都是血,林天明那么壮咱们也拉不住,我得赶紧喊几个男人过去!”
高秀玲一听急忙挥手:“快去快去,能叫几个叫几个,可千万别弄出人命了!”
将热腾腾的红薯粥盛好放上小饭桌,又给从酱缸里给江月夹了碗咸菜,高秀玲看向正在戴帽子的小姑娘:“月月啊,外婆去西边看看,你一个人在家好好吃饭!”
江月蹬蹬跑过来,抱住她胳膊:“我也想去。”
平日里发生这种事,小丫头早就吓得眼眶通红,连门都缩着不敢出,如今却要跟着一起,这让高秀玲略有些意外。
小丫头刚生完病,让她一个人在家高秀玲也不放心,耐心叮嘱:“你去可以,待会儿别觉得害怕,站边上不许出声。”
江月乖乖点头,高秀玲将特制的纱布口罩给她戴上,牵着小丫头快步出了门。
江月跟外婆到的时候,西边的小平房外已经围了一堆人。
男孩被吊在门口双人抱臂粗的大桑树上,瘦削似竹竿的背上都是鲜红的血道子,阳光一照,惹目又闭眼。
林天明喝的脖颈粗红,脚步凌乱,手里拎着皮带,泄恨般使劲往男孩身上甩,那力道,仿佛男孩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麻木无情的物件,单纯用来的泄愤工具。
皮带掀起的凌厉风声,皮肉被鞭打的声音落入耳中,江月肩膀不受控制地抖了几下,下意识拽着外婆的衣袖往她身后躲。
被打的男孩像是毫不知痛觉般,薄唇紧抿成一条线,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如刀锋般死死盯着他,仿佛要把他身子盯个血窟窿出来。
他越是这个眼神,林天明下手便越狠,嘴里吐词不清地谩骂:“小兔崽子,让你瞪我!瞪我!跟你老娘一样的下贱货色!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跟我作对!作对!”
今天不是休息日,男人们都去工作了,周围一圈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人,好几个怀里还抱着的孩子。
林天明这片有名的无赖泼皮,平时也不工作,好吃懒做就算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喝多还喜欢发酒疯,打老婆打孩子,媳妇就被他硬生生打跑的。
现在身边只剩个儿子了,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他身形高大强壮,手里还拿着皮鞭子,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更别说上去劝说。
林天明越打越上手,整个人完全失控,男孩被打的眼神迷离,嘴角也开始淌血。
江月看的心一沉,放在身侧小拳头暗暗握紧,不行,再这么打下去,他会撑不住的。
前世,她对林磊印象并不深,只隐约记得他是外婆最欣赏的学生,小时候吃过很多苦,高中没读完便离开了江城,再回来时成为炙手可热的优秀青年企业家,为家乡建设做了很大贡献,这样的人,不能断气在一个泼皮无赖手中。
想起刚刚出门时外婆跟晓丽妈妈的对话,江月扭头看向身后,到现在还没半点动静。
高秀玲也急的不行,十指攥在一起,想开口劝止,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江月后,硬是忍住了。
林天明人品太差,脾气暴躁小肚鸡肠,还喜欢记仇,她今天要是开了这口,万一他那天将账算在月月头上,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旁边的小莫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弹弓,从脏兮兮的裤袋掏出一颗石子,拉长皮筋对准林天明。
小莫妈妈看到后,快速给他拍了下来,低声呵斥:“被他发现弹弓是你射的,待会儿被吊在树上就是你了,你爸不在家,我可打不过他。”小莫扬着下巴,不服气地哼了声,将弹弓握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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