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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鸣从车上打?来了一杯热水,喂给鹿呦呦之前，已经搁在嘴前吹了好一会。他试了试温度，确定不会烫到她,这才扶她起来。
“喝一点暖暖胃。”
鹿呦呦就着他手喝了两口，将杯子推到嘴边，说：“你也喝一点。”
“我不渴。”
“你嘴唇都裂了。”
程鸣将空了的水杯装满,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替她将被子边角掖好,又在她脑袋下面多垫了一件衣服。
可一要她睡觉，她立马就睁开眼，躲在黑暗深处的猫似的，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他把手一伸过来,她立马就抓住了。
“你能不能再陪我会儿？”鹿呦呦小声说。
程鸣摸摸她脸：“还觉得不舒服吗？”
她很小心的点头,说：“可是你就在的时候就好一点。”
她像极了一个为了吃糖说嘴里苦的孩子,忐忑又期待,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往里面让了让，说：“你可以睡上来,到我身边。”
“不怕挤吗？”
“不挤啊，我很瘦的。”
她整个人侧着贴到墙上?，招手，极渴望的。
程鸣拿她没办法,这时候看了眼对面床上?戴眼罩的何琼,确定她呼吸均匀平缓,睡得很熟,这才听话地坐下去。
想了一想，他索性脱了鞋子，将腿放上来。她将被子也让出来一点,他很快钻进去，跟她肩并肩躺在一起。
程鸣人高马大，体形差异下，小床完全像是个玩具。他头顶着墙壁，脚撑着床尾，膝盖还需要弯起来，这才能勉强安放下自己。
鹿呦呦也束手束脚，几次被拱到墙面上，她琢磨着如何节省空间，索性让程鸣的一条胳膊穿到她脖子下，她好随着他环起的手，趴去他怀里。
逼仄的空间里，两个人被压制到很小的范围，距离以一种无法缩短的密度连接彼此。他一低头就是她细软的头发，她一仰头便可摩挲起他下颔。
程鸣垂着眼睛，可以看到一片深灰里，她黑漆漆的头顶。他拨弄她手，举到面前，也是一片暗色中灰蒙蒙的白。
程鸣在她耳边很轻地问：“你有多久没坐过火车了？”
鹿呦呦静了两秒，这才说：“我来算算，有好多年了。”
“嗯？”
“那一次从火车上?下来后，我就再也没有坐过火车。”
答案一点没出人意料。
程鸣抓着她的手慢慢收紧，说：“那时候害怕吗？”
鹿呦呦闭起眼睛：“害怕呀。”
吃过安眠药后昏昏沉沉的大脑，放慢的节奏，凝滞的时间，世间万物都归于静止，偏偏听觉不死，让她能从只言片语里猜出她的未来。
他们要带她去一个繁华的城市，国家发展的最前线，那里有大量的人口，无数的夫妻，自然也有许多缺少孩子的家庭。
小的孩子价钱最好，因?为完全没到懂事的年纪，养几天就熟，长大也不会追问来历，如果掩藏的好，完全可以陪着一辈子。
大点的就有问题，有人要最好，没人要就要想别的法子。
他们窸窸窣窣地说话，像两个年底盘算收成的耗子，今年抓得紧啊，孩子不好弄出来，路上也有很多出事的，以后只怕会越来越紧。
她想哭，哭不出来，想喊，喊不出来，脑子里一个声音始终在说快跑啊，快跑！睁眼！起床！回家去！
却只有一重更甚一重的疲惫，把她按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钢盔里，只给她尚算清醒的意识，要她一点点看着自己窒息。
鹿呦呦说：“我跑走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躺下来睡觉，就是害怕那种感?觉又会找上我。太累了，程鸣，真的太累了，我觉得自己在跟人赛跑，但迈不开脚步，那种感?觉实?在是……”
她试图找一个词来做形容，搜索半天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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