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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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太阳落山的时候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今天晚上绝对不会下雨，而且明天也是一个大晴天。所以晒坝上的稻谷并没有收仓，只是拢到了一堆防止回潮。

碗大的月亮照得四下明晃晃的，连手电筒都用不上，一般的贼都不敢在这种晚上作案。

“一人守一段？”孙贵和柳生两人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陈壮虽然是外面来的女婿，但是在望山村也待了十几年，为人稍有些鲁莽，但却最正直不过。

这个提议得到了三人的一致通过。

现在是晚上十点，他们要一直守到明天早上六点，一共八个小时。

“你俩先睡，我守前面吧。”虽然说凌晨才是人最困顿的时候，但今天忙了一整天，他们这会也不太扛得住了。

不过五分钟，闭上眼睛的两人就开始发出沉重的鼾声，柳生把左腿伸直。伤口处传来又痛又痒的感觉，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女儿的那张小脸。

一直守到下半夜，柳生才将孙贵叫醒，陈壮听到动静也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月亮的方位，才发现自己睡过了头。

“不是说好一人守一段，怎么不早点叫我？”孙贵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不等柳生回答，又催着他赶紧睡觉。

后半夜同样相安无事，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公鸡打鸣声接连响起，望山村屋舍的烟囱上，也陆续冒出了炊烟。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第一波人已经拿着镰刀出来准备下地，三人的守夜到此结束。

柳生回到家，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先去屋里看了一眼女儿，她正睡得小脸通红，对外界的动静没有任何反应。

“巧儿昨天晚上没闹吧？”

柳大娘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饭了，听到儿子的话脸上不禁带上了笑：“没闹，你走没多久就睡了，一次都没醒过。”

柳大娘昨天晚上也还有些担心万一孙女半夜要爸爸怎么办，没想到会这么省心。

锅里的饭已经焖得差不多了，埋在下面的土豆底部呈焦黄色，用锅铲把它和上面的米饭拌匀，喷香的土豆焖饭就可以出锅了。

“你吃了饭再睡会？”柳大娘用灰瓷大碗给洗漱完的柳生盛了冒尖的一碗，另外端了半盆米汤。

“不用了，我吃完就下田。”柳生早就饿了，以前在部队，最想的就是这一碗土豆焖饭。

柳大娘仔细看了他的脸色，见他不是在逞强，就不再阻拦。老天爷的事谁也说不准，早点把晚稻收回来也能让人早点安心。

柳大娘牙口不太好，巧儿年纪小，也不能吃太难消化的东西，她用米汤将饭泡上，才去叫人起床。

“我爸爸呢？”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久没看见柳生，说不上想念，只是有些不习惯。

“他刚吃完饭走了。”柳大娘给她盛了一小碗米汤泡饭，然后把剥完壳的鸡蛋放上面，“快吃饭，吃完跟奶奶去晒坝。”

晚稻抢收一共进行了五天，虽然是在重复做同样的事，但是没人觉得枯燥。实在是太累，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即便柳大娘每天想方设法做好吃的，一场秋收下来，柳生还是累脱一层皮，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眨眼间又没了。

“我们今天吃顿好的。”柳大娘面上也有疲态，毕竟上了年纪。眼看着最后一批稻进了谷仓，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欢呼，她也跟着大手一挥，决定好好犒劳一下全家人。

不下蛋的咕咕鸡成了柳生的刀下亡魂，柳巧儿这几天捡的稻穗被柳大娘抽空搓了下来，得到小半袋稻谷，柳大娘也终于奢侈一把，蒸了一锅纯大米饭。

白花花的米饭配上炖了半下午的老母鸡汤，香得人直咽口水。

“明天交公粮，村长让你也跟着一块？”这事刘大娘是听村长媳妇说的。

“嗯，你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的吗？”柳生本来只念到了小学毕业，没想到去了部队还有上学的机会，现在已经是高中文凭了。

这在望山村也是独一份的事，难怪村长特意叫他一起。

另外村长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小心思，那就是希望借柳生压一压那些负责人的气焰。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柳生光是往那一杵，就让人不敢轻视。

“那你小心点，不要跟人起冲突。”每次交公粮，村里人都要受不少气，回来更是要添油加醋地骂一通，因此柳大娘不免有些担心。

“嗯，我知道了。”村长都拜托到他这来了，柳生不可能推脱，决定明天随机应变。

柳巧儿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十分想亲眼见见这种场面。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这种场面，怎么会带她这个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