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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秋将那张纸递到了步尘容的手上。“这是?”
“这是他们让我给你带的话。”
因为离得近,所以聂秋能够清晰地看见步尘容眼中闪动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泪光。
“谢谢。”她没有马上就打开那封信,而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她的左臂仍是有些僵硬,而她给聂秋的那根骨头早在聂秋敲开那些铜铃之后就化作了粉末,随着风飘走了。
聂秋抬手的时候,步尘容很快便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缠着的那个铜铃。
她轻轻笑了笑,却没有对那个铜铃多加追问,而是问道:“你们要进来坐坐么?”
说完后,步尘容自己先是一愣,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因为我长时间都在沉睡,所以并没有打扫……说起来这里边好像还没有可以坐下来的地方。”
“不必了,”聂秋回头看了一眼骑在马背上的方岐生,“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步尘容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劝他们。
她身后的宅邸中忽然狂风大作,落叶一层一层地被卷起,打着旋儿向上飞去。
聂秋看见那近百个厉鬼出现在了步尘容身后,或站或坐,皆是虎视眈眈地瞧着他,不知道心里头在打什么算盘。
步尘容向自己身后的那些厉鬼一指,问道:“有选中的鬼么?”
她说得轻松,好像自己口中说的不是鬼,而是兔子那类柔软无害的动物。
聂秋一个个地看过她身后的厉鬼,谨慎地看过几遍之后,正要开始挑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了步尘渊对他说的那两个字,一瞬间福至心灵,便说道:“红莲,这是什么?”
“是渊哥同你说的?”步尘容拍了拍手,一道红光和一道紫光霎时间跃至了她的身边,“这两个便是‘红’鬼和‘莲’鬼。”
一个是牵着锁链,手握红缨枪,足下踩着熊熊火焰的厉鬼。
一个是紧闭双眼,手持并蒂莲,浑身泛着淡淡紫色的厉鬼。
“它们都是渊哥所驱使的厉鬼。”步尘容说道,“你持有的是步家家主的铜铃,若是要驱使二层的‘红’鬼,就默念一声‘招鬼’,若是要驱使三层的‘莲’鬼,就默念一声‘通邪’,就行了。”
虽说‘莲’鬼是三层的那个,按理说该更凶险,但‘红’鬼却是煞气更盛。
聂秋看着红鬼脚下燃得正旺的火焰,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步家宅邸里火烧一样的废墟。
步尘容似乎自己也明白这些鬼的难管教之处,说道:“天道给步家的惩罚是衰退和反噬。这些厉鬼本来是和我步家历代立下了契约的,本该再过十年的赎罪结束后就可以去投胎转世了,却因为天道的诱惑才违背了契约,伤害了步家人,而且逃离了此处,这期限又延长了——所以它们万万不敢再做叛逃一类的事情了。”
“你若是担心……”步尘容抬了抬手,那两个厉鬼脖子上忽然出现了两根泛着金光的粗壮锁链,她的手指轻轻一摆,那锁链的另一端就从她身上连在了聂秋手腕上系着的铜铃上。
她微微一笑,“它们要是想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你就驱使铜铃,叫它们魂飞魄散。”
红鬼足下的火焰竟是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便熄了许多,而莲鬼也是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步尘容以前是不是已经对其他鬼做出过这种事了。
聂秋点了点头,那两只厉鬼便化作了光芒,嗖的一声进了他的铜铃中。
步尘容又解释道:“步家的厉鬼只能在矮楼之上休养生息,所以一般都呆在二层和三层之中,而家主的铜铃却不同,能够容纳厉鬼,并且和矮楼对厉鬼的效果是一样的。”
说罢,她摆手推拒了聂秋的道谢。
“祝你们二人好运。”步尘容说道,“既然有要事在身,我便不再挽留了。”
聂方二人与她道别之后,聂秋便回了马背上,瞧着步尘容往回走的时候就忍不住打开了那封信,她的身影慢慢隐在了门缝之间,最后留下的是一声闷闷的啜泣声。
他们下了山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
霞雁城距离此处,和此处与清昌镇的距离差不多,跑上一日,到了傍晚便能到达。
提到清昌镇,聂秋就想起了徐阆,他那时候塞给他的两个锦囊到现在都还没用上,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该如何去用。
一念至此,聂秋从怀里摸出了那两个锦囊,顺手扔了一个给方岐生。
方岐生下意识地接住了,这次倒是没说要还他,只是在马背上翻来覆去地看那个锦囊,也没瞧出什么名堂。
他眉头一挑,就想把那个锦囊给拆开。
“万一徐阆——就是那个老道,给的是个护身符,拆开了就没用了呢?”聂秋提醒道。
“现在还需要护身符吗?”
方岐生指了指聂秋袖中的那个铜铃。
也对,毕竟最恶的厉鬼都在他这里,也没必要怕别的东西了。
聂秋哭笑不得,只好看着方岐生把那个锦囊给拆开了。
他拆开锦囊后,把手指伸进去,然后拿了一小节白色的东西出来。
“人骨,又是人骨。”方岐生把那节指骨在手中仔细端详,“还是幼童的骨头。”
他将指骨扔回了锦囊中,随手挂在了马鞍上,总结道:“看来徐阆还是个喜欢杀幼童的假道士,下回遇见了之后你直接去掀了他的摊子算了。”
聂秋却是觉得此事不大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叫他说他相信徐阆,倒也不算是信任,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这锦囊里的东西又处处证实了方岐生的说法,聂秋便想了想,只是说:“应该也遇不着了。”
他们策马跑了整整一日,等快要到傍晚的时候,果然看见了霞雁城。
方岐生却是忽然拉住了缰绳,抬头远望,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聂秋跟着停住了马,却听见一阵翅膀扑棱声响起,一只鹰便落在了方岐生的护腕上。
要说方岐生平时不说话的时候,身上都是带了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和聂秋说话的时候那阵冷意才消了消。此时他看了鹰爪上绑的小竹筒里的纸条后,那身上的冷意都不能算得上是冷意了。
是暴风雪。
聂秋柔声问道:“怎么了?”
方岐生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纸条撕碎了,“世上最讨嫌的人,如今就在霞雁城里。”
他说:“我师弟,黄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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