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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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怪的尸体就倒在小猫的身旁，长长的脖颈扭曲至后背，整具躯体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弯曲着，宛如一条黑色的无骨蛇。它的面孔朝向天空，眼中的光芒并未熄灭，仍旧散发着明黄的微弱光芒。

黑暗……光芒……

商钰的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于是他对小猫道：“把它的眼睛挖出来。”

小猫没有丝毫犹豫，握紧手中的匕首向着影子怪的脸孔划了过去。刀刃刺进影子怪面孔的触感很奇异，仿佛是刺进一层柔韧的皮革中，一刀下去发出痛快的“撕拉”一声响。

小猫伸出手挖向了影子怪的眼眶，从湿润的眼洞里抠出了两颗玻璃珠一样的明黄色眼球。

在取出眼球的这一刻，小猫立马明白了商钰的意思。

柔和微弱的光芒从小猫的手掌中发出，照亮了小猫的面孔，这暗淡的黄色光芒就像是黑夜中的一只小小的萤火虫，驱散黑暗，带来光明。

原来这就是黑夜中的那一点光。

在此期间，商钰为小猫作掩护。他的动作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修长的四肢动作起来仿佛是在拍一部绝佳的动作片，充满赏心悦目的美感。

在商钰的保护之下，小猫没有受到一点干扰。

当小猫取出眼球之后，商钰紧盯着小猫手中的光亮，对小猫道：“你先站在那里不要动。”

小猫乖巧点头，他圆圆的黑色大眼看着商钰，映着光芒，像是在发亮。

商钰故意与小猫拉开距离。

那些影子怪见到商钰退走，张嘴无声尖啸着追赶而去。越来越多的影子怪将众人团团围住，众人招架得越来越吃力，然而这些影子怪都避开了小猫。

小猫站在原地。

如同溪流中的一块石头，溪流经过的时候自动分开成两股，又于前面汇流。

影子怪避开了小猫。

商钰猜对了。《盗火》是个游戏，既然是个游戏，任何的危机都必然有破解的方法。

影子怪并不是无解的，它伴随黑暗而生，是黑暗的产物，却有着一双散发着光亮的眼睛，这本身是极为茅盾的。能够驱散黑暗的只有光明，因此商钰大胆猜想，解决影子怪的办法就在影子怪的眼睛上。

因此商钰用小猫做了赌注，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小猫瘦小的身躯站在影子怪的中间，两手托举着掌心微弱的光，雪白的希腊长袍与周遭的黑色形成鲜明比对，他仿若一个虔诚地神仆供奉着他的神明。

直到获得神明的肯定。

商钰微笑道：“你做得很好，先到一边休息去吧。”

地中海男人吃力应对着影子怪的袭击，他砍中一个影子怪，很快另一个影子怪就扑了上来。这些影子怪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被刀刃砍在身上没有丝毫反应，除非砍中脖子才会倒下去。

一开始地中海男人还能勉强应对，但到后来影子怪越来越多，他逐渐难以应对。手中的匕首在劈砍中一个影子怪之后，竟然被卡住拔不出来！

地中海男人当时冷汗就从背上下来了。

他大叫一声，撞开前面的影子怪想要逃出去，然而到处都是影子怪，他根本去无可去！

就在这时，地中海男人见到一副奇特的场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站在影子怪中间，影子怪如潮水般从小男孩两边而过，却不向小男孩发动攻击。

小男孩的掌心处有一团微弱的黄色光芒，光芒刚好笼罩小男孩的身体。

地中海男人死死盯着小男孩的掌心，在他心里似乎有一道邪恶的声音在提醒着他，抢过来！把火焰抢过来！

地中海男人红了眼，不顾一切撞开影子怪向着小男孩扑了过去，死死钳住小男孩的手腕。

“把火给我！给我！”

小猫握紧手中滑溜的眼珠不肯松手，然而地中海男人绝境中爆发出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能抵抗的。小猫拼尽全身的力气，还是被男人一点点掰开手指头，将眼珠扣了出来。

小猫仇恨地盯着地中海男人的面孔，被地中海男人推倒在地，手刚好摁在影子怪尸体旁的匕首上。

内心一道声音疯狂在咆哮杀了他！杀了他！

小猫握紧匕首，死气沉沉的大眼一眨不眨看着狂喜中的地中海男人。围在地中海男人身边的影子怪，在男人得到眼珠之后同一时刻调转方向，朝向小猫。

小猫却不管不顾。

那个男人抢走了眼珠！抢走了商钰让他挖出来的眼珠！那他就该死！该死！

就在小猫打算扑上去时，眼角忽然瞥见一抹向他走来的白色身影，是商钰。小猫身体一僵，眼里的死气瞬间消退，很快换上一幅难过惊恐的神色，手中的匕首调转方向，朝着不断聚拢的影子怪挥动着。

商钰一路走来，手指中夹着一对释放着微弱光亮的眼珠，沿途的影子怪自动避开，如同摩西分海，商钰从容来到小猫身边。

商钰将手指夹着的眼珠给了小猫。

有人再次将主意打在了小猫身上，那个消瘦的中年男人孙德一边艰难抵抗，一边朝小猫投来视线。

小猫紧紧握住手中的眼珠，大眼里满是犹豫，他对商钰道：“那是我继父。”

商钰冷笑：“也是把你推入怪物群中的人。”

商钰环视众人不耐道：“想要的自己去取，谁再来抢，下场就和这个东西一样！”

正好一个影子怪朝着商钰咬了过来，商钰直接一把掐住怪物细长的脖子，那双本该放在昂贵钢琴上修长完美的手此时正放在影子怪黑色的脖颈上，仿佛抓住一条邪恶的蛇。

商钰收紧手指。

“咔嚓”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影子怪的头颅软软垂倒下去。

商钰面无表情从影子怪的眼眶中挖出两颗明黄的眼珠，将影子怪的尸体丢在地上。

孙德根本不敢去看商钰的神色，恐怕此时在他心里，商钰比那些成群的影子怪还要可怕许多。其他人都收敛了从别人手里抢眼珠的心思。

另一边二人组的两个男人已经在彼此的配合下拿到了怪物的眼珠，此时看到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见到了深深的忌惮。

文心翠要护着她的儿子，虽然身手了得，也早已在影子怪的包围下落了下风，还好有那个佝偻着背的沉默男人的帮衬，才能勉强保护住她的儿子。但男人却被影子怪咬了好几口，白袍都被染红了。

趁着商钰震慑住众人，文心翠趁机大声喊道：“我们一起合力击杀怪物，为彼此做掩护！”

文心翠这一番话点醒众人，就连地中海男人也行动起来，在地上找那些倒在地上的影子怪，抠出它们的眼珠丢给众人。

很快，所有人都得到了眼珠。

这些影子怪似乎一下迷失了目标，行动变得迟缓起来，如行尸走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文心翠一组的几人瘫坐在地上。地中海男人惊魂未定，胸口还剧烈起伏着，紧紧握着眼珠。护着文心翠的男人倒在地上，他手臂上和腰上有几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这都是被影子怪咬的，血液正不断从伤口流出来。

文心翠担忧道：“陆谦文，你忍忍，我给你包扎一下。”

这个佝偻着背，看上去懦弱卑微的男人竟然有这样一个文雅的名字。

商钰朝着陆谦文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谦文伤得很重，一只手臂被坑得坑坑洼洼，几乎已经废掉，不可能恢复了，腰间的伤口更是骇人。陆谦文脸色苍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文心翠泪眼盈盈，用匕首割了衣袍上的布条给陆谦文做了包扎。

而就在另一边的两个男人也见到了这一幕，两人彼此交换眼神，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嗤笑道——

“黑寡妇真不愧是黑寡妇，明明巴不得人死，还要装腔作势。”

“看她和她那畸形的杂种能忍到什么时候。”

“不能再等了，我们得赶快找到线索离开这里！”

“明天去祭台看看，那个人伤得很重，他们可能会用他活祭。”

沉默在众人中蔓延。

文心翠拿着眼珠正蹲着检查影子怪的尸体，孙德和地中海男人看着陆谦文，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文心翠的儿子蹲在陆谦文身边努力挤出笑容来，他嘴唇紧紧闭着，喉咙不断吞咽着口水，以至于笑容显得有些扭曲。

陆谦文望着文心翠的身影，虚弱得数次合上眼睛。

他一直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曾经无数次想放弃自己的生命，不愿在这末世中苟延残喘下去，却始终不敢狠下心。他不像有的人可以狠下心去杀人、抢劫，他始终无法过自己这道槛，因此他活得像个乞丐，像只流浪狗游荡在末世中……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么一个胆小怯懦的人，在刚才为什么能那么勇敢地挡在文心翠前面，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他在文心翠身上找到了做人的感觉。“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文心翠，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