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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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四处响起的惨嚎。

红绸浸上了鲜血，成了破布一般的深褐色。

仪式早就被迫中止，结契的那对新人抱成一团，恐惧地看向那少年。

可即便是面对死亡的威胁，那男子依旧护在女人的身前。

“均离，你……”白衣人强装镇定地开口，却被少年冷声打断。

“为什么？”均离看着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白衣人不知道他问的什么，却直觉要是回答不好，恐怕就要命丧当场。

他试图安抚少年，可才开口，均离便摇摇头，道：“算了，不重要了。”

白衣人尚来不及说什么，便被赤红着眼的少年一剑穿心。

眼见着即将结契的道侣死在自己眼前，那女子哭嚎一声，接着便拔剑扑向那满身鲜血的少年。

然而对上理智全失、陷入癫狂境地的神兽后代，即便是拼死，她也毫无胜算。

均离一剑了结了她。

杀了这对负了他的狗男女，却并未让他失控的神智回归理智，反而让他的气势愈发凶煞。

他挥剑继续围剿着剩下的人，神色平静，在满地的残肢断臂中，却显得格外狰狞。

场景血腥又残忍，繁光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举起猫把猫放到肩上，让他背对着那场景，扭头看向缘量，眉头皱起，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不太明白。

人类的情感是这么不被珍视的吗？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一个要和别人结契，一个又亲手杀了对方。

他不明白。

繁光神色认真地看着缘量，等着他解答。

缘量的笑容极其苦涩，垂着眼，颤了颤，道：“我没有……”

“结契的人，不是我。”

繁光一愣，肩上的猫猫也侧过头来，一人一猫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疑问。

缘量挥了挥袖子，几人脚下像水波一样泛起一圈涟漪，接着，场景的地面逐渐恢复成了透明的水面，缓缓浮现一层倒影。

“这是真实之镜，自从我得知阿离有真实之眼之后，就决定去轮回地取冥河水，这镜子里，便掺了一滴冥河水。”

“冥河水照前世往生，映今生诸事，是绝对真实。”

“掺了冥河水的镜子，倒影也拥有了这份绝对真实。”

“你们看。”缘量指向那相拥而亡的一男一女，正景中是缘量的脸，倒影中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这是阿离的记忆，他记忆里结契的人是我，但实际上，真实世界里，结契的是缘朗，不是我。”

“再之前也是，那些和女修一起的也不是我，都是阿离的臆想，只不过由于虚妄之眼，他的想象都通过眼睛变成了真实。”

繁光闻言，有些新奇地看着那些倒影，突然又低头看向自己脚下。

涟漪微颤。

紧接着，缘量脚下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倒影，只不过那倒影非常虚无，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散。

缘量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我只是一抹残魂，因为冥河水的力量才得以苟存。”

繁光似懂非懂，又看向自己脚下。

脚下站着一个人，和他肩上的黑猫对视着。

“陆陆！”繁光弯了弯眼，指着那人道。

“喵。”黑猫应和似的喵了一声。

但他脚下除了陆灵森，竟然再无其它。

缘量和陆灵森都愣住了，看向还在兴奋研究的繁光。

缘量的眼神微微探究，道：“你……”

他话还没说完，脚下通透的水面突然变成一片暗金色，遮蔽了缘量和陆灵森两人的倒影。

这金色覆盖了整片漫无边际的水面，连那边正在继续的剧情场景也未能幸免。

这大片的金并不刺目，相反，是柔和的暗色，隐约能见一些细微的纹理。

“……”两人一猫都呆住了。

良久，直到那倒影逐渐消失，缘量才率先回过神来，喃喃道：“这、这是什么……”

繁光没注意他的惊愕，反而好奇地蹦跶了一下，看着脚下又变成白茫茫一片，有些失望道：“没啦？猫、我还想看看！”

他金色的瞳仁看向缘量，缘量看着这眼熟的颜色，猛地一愣，心底隐约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

没去深思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笑了笑，道：“只是告诉你们这面镜子的作用，证明我没说谎，结契的真不是我。”

“哦……”繁光失望地盯着脚下，暗暗期待水面再变一变。

没想到水面没变，天空却突然闪过一道惊雷。

黑色的云逐渐汇集，连“陆灵森”坐着的那片也未能幸免。

“这是？”繁光仰着头，问道。

“劫雷。”

黑猫少年也抬着头，持剑而立，似乎对劫雷的到来毫不意外。

恐怖的气息逐渐从云层中散出，似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在其中酝酿一样，天空也染成了不详的黑色。

没过多久，第一道劫雷便轰然落下。

少年挥剑向上，扛下那第一道雷，脊背却是支撑不住似的微微弓起。

紧接着又是第二道。

这一道比第一道还要可怕，像是天道的怒火在毫不留情的倾泻，少年身上骤然皮开肉绽，露出森白的脊骨。

缘量怔怔地看着。

繁光向来懵懂的神思，竟也共情似的，察觉到了他身上那点压抑的悲伤。

第三道雷落下的时候，少年身前突然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护在他身前，替他挡下了这道必死的劫雷。

鲜血喷涌而出，落在两人的白衣上，染成鲜艳的红色。

“你……”繁光听见那少年惊愕的声音。

白衣人笑了笑，抬起手似乎是想摸一摸他的长发，但在看见手心里脏污的鲜血后又垂了下去，低声道：“对不起，阿离，我来迟了。”

劫雷一道接一道的落下，白衣人却始终护在少年身前。

少年神色怔然，任由白衣人抱着。

法宝一个个砸出，又一个个破碎，最后什么也不剩，白衣人只能靠肉身强行扛着。

“你、你不是……死了吗……？”被我亲手……杀死的。

少年抖着唇，目光涣散，喃喃问道。

白衣人笑的温柔，眼里是歉疚和不忍，他咳了几声，咽下喉口的鲜血，低声道：“那不是我……没事了，没事了，阿离……”

少年忽地瞪大眼，全身颤抖起来。

他不明白。

事情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劫雷开始消散，身前的男人却支撑不住似的阖了阖眼。

均离一下慌张起来。

他软着手推了推那人，抖着嗓子，低声道：“你、你不要死……”

一通劫雷砸醒了他混乱的神智，他后悔了，他后悔了！

白衣人勉强半睁开眼笑了笑，又一次试图抬了抬手，这一次，却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

一片压抑的沉默。

劫云散去，天空又恢复了往日的碧蓝通透。

但大地上，却再无知心人。

缘量叹了口气，似是不想再看。

繁光的心里也有些莫名的难过，他的世界，从来都是单纯又美好的，星空游之间的相处，简单又纯粹，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人类之间复杂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