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姑射衢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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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射衢市，热闹非凡。

各式各样的小摊位鳞次栉比，挑着鱼担儿和菜篮子的百姓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衢市的两侧皆数种植着桜木，花色轻暖，缥缈醉人。风起时花扬漫天，坠速却十分迟缓。明明身处闹市，但因着有了这份落花的静谧，似乎连亘古不变的时光都刻意地放慢了许多。

木子杞没了红莲羽车，只能趴在九湮的背上，随着众人穿街而过。他的头顶不紧不慢地跟着九湮随手召来的一朵云，遮住了姑射的烈日阳光，使他免去了身体的疼痛，而九湮的背亦不是那么瘦削，贴在上面温软舒适，算得上是一种享受了。

如果，周围的人可以不用那么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的话……

木子杞憋闷了半晌，对不能行走的双腿兀自生气，坐拦右挡都无能忽略周围的视线，索性闭上眼睛装起死来。九湮感受不到背上的动静，摇了摇他。

“木子杞？”

“嗯？”

“你累了？”

“红红……”

“嗯？”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等我弄清了权杖的由来。”

“哦……”

木子杞叹了口气，神色恹恹。

是啊……弄清权杖的由来。那该死的权杖，弄坏了他的红莲羽车不说，还让九湮莫名答应了麻烦的“十日之期”。

想到方才在姑射皇宫的那一幕，木子杞仍觉心悸。

那九尾狐分明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却硬是狡猾地提出了要求，让原本已成定局的事情徒然变得麻烦起来。木子杞想了很久，还是不太理解九湮的做法：“红红，那狐狸分明是在骗人。你怎会信她？”

九湮淡淡道：“我没有信她！”

“那你还答应她的十日之期？”

“呵呵。”九湮勾了勾唇，笑容带了几分玩味，“我本就没有打算给她十日之期。事情我自会去查，之所以放她一马，不过是出于好奇。”

“好奇？”

“是呀，你不好奇吗？她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到底是什么秘密？”

木子杞不以为然：“我才没你这么无趣！”

九湮停下脚步：“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太无趣了。”她看着前方，眸色明媚，带着一湾浅浅的邀约，“木子杞，此番姑射之行，你便当成个乐子，陪我一起看看吧……”

她的语气难得温柔，木子杞神情一绷，快速接道：“我也没你那么幼稚！”

“哦，是嘛……”九湮付之一笑，继续朝前走去。

“哼！”木子杞将脸贴在她的背上，鼓起了嘴。可他眼中那藏不住的神采光芒，却分明不是意兴阑珊的样子……

来此一遭，短短一日，要比他在岛上一年都经历的多，他的确很难反驳这其中的精彩趣味。

就说今日在殿外，连一场小小的交战都能峰回路转，让他大开眼界——

国主夫人原是九尾妖狐。

在他本以为事情败露毫无回斡余地的时候，藻夫人竟十分自信地告知他们，无需担心大殿上的众人：因为一开始就凝结了时空，设好了结界，外面的那些人并不知道几人在结界里都发生了什么。

更令木子杞惊奇的是，那藻夫人还得寸进尺地向九湮讨了些神力恢复身体，回到大殿上对着众人施展了狐族最擅长的魅惑之术。待得权杖的束缚解除后，那些人便只能记得藻夫人之前言辞凿凿的一番辩驳，对她之后的失态全无印象了。

可怜的笙箫，她只能憋闷而无奈地在众人的怒视中承认了错误，声称是场误会。又在姑射卿的求情中得到了国主的谅解，这才跟着他离开了皇宫，走在此刻的衢市里。

木子杞想起那个高高在上的国主大人。只被藻夫人的绣帕迎面一甩，便晕头转向不能自己，突然就有些同情他了……如此轻而易举就被控制了神识，该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和可怜呢？

“红红……”木子杞犹豫了一下，轻轻开口。

“嗯？”

“方才那只狐狸用来惑人的魅术……你也会吗？”

“自然。”

“那你也对人用过吗？”

“……”九湮被问住了。

木子杞见她不说话，奇道：“用过？”

“没有……”

“真的？”

九湮严肃道：“木子杞，我若要用，又岂会只对一人，怕是整个姑射都难挡我魅术的半成威力。”

“切！”

又是这般傲睨自若，目空一切。木子杞的喉咙里传出模糊的嘟囔：“你如果能不这么狂妄的话，或许也就不会如此惹人厌烦了……”

然而九湮听清楚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哪里狂妄了？”

九湮以为，这个问题理应在初见时便已得到了求证。她从不虚言，最多只是太过坚持自我予一以贯之，木子杞着实不该误解了她。

身后的少年的确无法反驳，眉心聚拢了片刻阴云，不甘心道：“那，那你总可以低调一些吧？”

“低调？你是想让我说自己不行吗？”九湮认真地垂眸思考，“那不是要让我骗人吗？”

“呵……”木子杞郁闷到想骂人！

九湮懒得争辩，余光瞥见他白袍下忽隐忽现、轻轻晃动的两只脚，忽然停下步子，左右四顾着寻了处没人的地方，将他放下来，毫不客气地撩起了他的袍子。

“你干嘛？”木子杞惊恐地抱紧自己，模样像极了被冒犯的小姑娘。

“你的鞋呢？”九湮确认自己看见的是两只光洁□□的脚丫子。

“路上掉了！”

“掉哪里了？”

“出了宫门就掉了！”

哈！真是没有任何局促，反倒底气十足的回答啊！九湮扯扯嘴角：“那……为何不说？”

“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但，他并没有那样说：“我又不能走路，终归也用不上！”

“……”九湮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不只是为了走路，你会着凉！”

“无碍，衣服够长。”木子杞从容不迫地低头唤道，“素衣！”

微光闪过，他身下的衣摆竟然又长了三寸。

九湮叹为观止：“木子杞，你可真是一个心灵脚巧的少年啊！”

“哼！”

“先走吧，鞋子我稍后送上！”九湮在他面前背过身，蹲了下来。

木子杞看着她的姿势，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

九湮转身道：“木子杞，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让我背你？”

木子杞无奈：“我分明表现得含蓄，你却总是问得直接！”

“原来你这一路上的勉为其难、不情不愿，竟还是含蓄的意思？”

“唉……你呀！”木子杞看她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九湮起身，为他撑开龙骨伞，然后对着他头上的那朵浮云招了招手，那云抖了抖，突然疯了一样地砸下来，满满当当地扑在了九湮身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云舒霞卷，依次绽放出绚丽斑斓的颜色。九湮被埋在光芒里，费力地对木子杞笑笑：“此乃七彩祥云！可日行八万里，我把它送给你当飞行工具，算作对你红莲羽车的补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