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三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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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床榻边金亭式香炉里熏着南岭的零陵香，古灵禅寺窗外的寒风呼呼刮过，吹落了满院枯黄的梧桐树叶。

姑母的话在宋珂心中颠来倒去，直到深夜她才堪堪入眠。

“姑母，您有何愿？阿珂定会竭力助您。”

太后看着宋珂，“我要你此生做阿洮唯一的贤妻良后，替我陪伴他，辅佐他，助他成就万世基业，也为南岭宋氏撑起一番天地。”

“贤妻良......后？”宋珂心头一惊。

“是的，阿珂，珍太贵妃的外甥女，那个毕氏的女儿根本配不上我的阿洮。答应我，你来做他的皇后，永远不背弃他，做他此生唯一的妻子，也要教他宠你爱你一生一世。”

闻言，宋珂当下乱了分寸，口中无措地不知说些什么：

“可......高祖明明曾经定下过毕氏家的女儿......我怎么做他唯一的......”

太后嘴角噙笑，“如今，我瞧你与阿洮与初进宫时，关系大有不同，告诉姑母，你们如何了？”

“表耳开口叫我守着他。”

“守着？他可说过要娶你？”

宋珂淡淡说：“娶，或不娶，又有何干？只要他心疼我，保住南岭就好了。他是皇帝，有再多女人我也无怨悔。”

只要他能护住宋氏，助她改变姑母和自己的天命，旁的又有何重要的。

太后搂紧宋珂，“阿珂，你以为只要你入宫成为皇帝的女人，就能保住宋氏的荣耀吗？右相一派虎视眈眈，若他家的女郎登上后位，只怕朝中再无人敢逆他，宋氏岂不更加岌岌可危？”

宋珂迷糊问道：“可是表哥与毕家女郎有婚约在先，他又怎会我为不顾礼教，毁坏先祖之约？”

太后语重心长，“阿洮与高祖不同，他从小克己守礼，绝不会轻易做出违逆先祖，有悖常德的事情。可他如今开口叫你守着他，留在他身边，正说明他对你的情意。”

“姑母，我......”

宋珂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如今她只要能留在他身边，逆天改命，苟活于世已是心满意足，哪里想过要当母仪天下的皇后？

太后坚定继续道：“高祖留下的不过一纸婚约，若你愿意，姑母定助你登上后位，与阿洮携手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

宋珂脑子此刻仿佛雨后田地里的一团泥浆，乱七八糟黏糊撕扯着，她不知如何答话，只是扑扇眼睫，眼眸闪烁。

“阿珂，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就当是圆了我此生的梦。”太后紧盯着她的眼眸，“若你想通了，就来告诉我，阿洮是我的儿子，我自有办法助你。”

“......”

一梦初醒，待睁开眼时，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冬日阳光透过碧纱窗，浮光水影层层照进屋内，西暖阁里间只有宋珂一人，姑母已不见踪影。

她掀被坐起来，套上榻边的珠履鞋，披着衣裳走到外间。

几位小宫娥正在擦拭琉璃贡灯，这是此番太后从宫中带来的佛前供品之一。

林尚宫恰好进门，身后宫人们手捧一批七宝烛台，她迎上来：

“娘子醒了？”

“姑母呢？”

“太后娘娘斋戒三日内要独居佛堂，临走前吩咐奴婢告诉娘子，昨夜的事情还请娘子务必好好思量。”

宋珂轻点头，“尚宫，什么时辰了？”

林尚宫看了眼桌上的滴漏，“娘子，已经辰时三刻了。”

平日里，这个时辰宋珂早碌碌忙活了一上午了，为姑母煎药做膳，而今姑母独居佛堂，吃穿自有寺院僧人与随行宫人打理。

宋珂一时闲下来，竟不知做些什么。

在宫中多年，林尚宫最善察言观色，“娘子第一次来斋宫，妙峰山上风景奇好，庙宇众多，不如奴婢为您安排车马，趁今日得空，四下转转。”

“也好。”

马车载着主仆二人下了金顶，在妙山峰山麓上斗折蛇行。

绿萼坐在车里，兴奋极了。“娘子，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自进京来，每日紧绷精神，刻不敢懈，难得出来一趟，绿萼也想去更有趣的地方瞧瞧。

宋珂半靠在软垫上，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往常都是你阻着我，今日你倒是比我还兴奋。”

绿萼嗤嗤笑。

宋珂扬唇，随手掀开了车帘。

入目所见，墨绿苍翠，青山古道，隐约听见近旁道观传来的钟声。这钟声浑厚古朴，回荡耳畔，响彻山谷，宋珂有种莫名的舒畅和亲切。

她扬声问驾车宫人。

“这是何处？”

“回娘子的话，此处是妙峰山玉皇顶，前方正是三清观。”

透过层层山峦望去，氤氲山云缭绕，整个道观建在半山腰，周围山势犹如玉龙盘绕，朴素自然又和谐庄严。

“过去瞧瞧。”宋珂发话。

“是。”轿外应声。

一路向西驶去，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三清观，门口商贾云集，香客川流不息，一派繁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