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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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不停地狂跳,油芯快要燃尽，最后一滴滚烫的热油滴在实木桌上时，散出一股炭烧的焦味,一路漫尽刘枫旻的鼻息，将他?昏睡的意识驱逐三分?。

刘枫旻下意识皱紧了眉，眼皮显有跳动,在油芯全灭，屋内灯光骤暗的?那一刹那，“腾”一下从床边坐了起来。

他?借着屋外?清冷的月光,依稀看清自己身处在刚才求老人借宿的木屋,而自己身边两副床榻上躺的，正是褚锋与恭王，现正安然昏睡,似是梦得香甜,嘴角还勾起一点笑意。

忽然，屋内的?木门“吱吖”一声从外?推开，一阵凉如水的夜风趁虚而入,将刘枫旻惊得一阵寒颤，他?裹紧身上的?单衣，才发?觉衣服早已被换成简单的?粗麻衣，带着久违的?干爽舒适。

“你醒了？呀,灯怎么灭了，在山间住就是有诸多不便,这烛灯也不剩几根喽。你感觉怎么样？”老者从屋外?进门，为刘枫旻重新燃起一盏烛灯，手里还捧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刘枫旻警戒的?双眼上下打量过老者，坐在床塌边,不动如山地盯着他?，良久才回：“为什么要迷晕我们？”

他?非常确信，在他意识完全昏沉之前，入鼻的?那股香甜味，是他们昏睡至今的?始作?俑者，凭借他?、褚锋与恭王的?戒备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安然睡去。

而褚锋与恭王的?武功高深，为何他?比他?们二人先醒？

老者见?刘枫旻视线移至褚锋与恭王的?床塌上，一脸疑思?，指了指端来的药汤，了然道：“这碗药汤，等你朋友醒了，一人一半给他?们喂下。老夫给你吸食的?罂棘草，分?量远比他?们二人小，你的?病情是他们三人中最轻的，不过是脱臼而已，老夫在你睡梦中就帮你接上了，你动动看，还疼吗？”

刘枫旻随即转了转胳膊，果然脱臼的地方只剩下丝丝疼痛，狐疑道：“罂棘草？”

老者迈着稳健的步子，一步一停，依次在褚锋与恭王床边把脉，良久后，才压低声音道：“罂棘草是一种香草，能让人陷入暂时的昏厥中，有便于老夫为你们诊疗，不若必然疼痛难忍。不过你的?同伴们，好像也都不简单，武艺高深莫测，他?们已有苏醒之兆了，当真?是后生可畏。”

刘枫旻半眯起眼，眼看着老者的?手就要挨近自己的?手腕，道：“老人家看来也并非是普通农家如此简单。”

老者嘴角略微绷了一下，面色很快便松展开，坦然地接过刘枫旻微有挣扎的手腕，自若道：“你这小子倒是敞亮，你且说说，老夫怎地不寻常了？”

刘枫旻视线一直盯着老者的?手，见?老者面上的?黄斑与手心已然松弛的?掌纹，应有八十余岁，可步伐稳若青年，语调不沉不虚，便直言道：“您的武功非常深厚，藏世于山间，自然有您的道理，晚辈不愿多嘴。寻常农夫，久居山野，至少也要砍伐树木成火，捕食野味为生，此乃常事，可这山林四处鲜有砍伐的?痕迹，我们来时在此地三里外?还看到麋鹿的脚印，麋鹿最怕人迹，就证明这座山峰，并未有人久居，不然麋鹿是不会出现在此的?。再言，这座木屋搭建应有数年，未有人久居，内里却设施齐全，连草药都备齐了，若是大夫，不替人诊病，以何谋生？再品您方才的?烛灯一说，就能断定您应是借居于此，此地山势精妙，北有高山围困，南有西海船港，确实是个短居的?好地方。寻常农家，是不会在一个四周定居在一个有食人狼的地界并且拥有您方才说的罂棘草的?。”

他?将心中推论倾倒而尽，观望着老者为他们三人诊病的?认真模样，心忖老者应是不会加害他们，便松了三分?心防。

可在他意识昏睡前，听到的分?明是女声，老者却说是自己让他们吸食罂棘草的?，酒精温和？

刘枫旻的疑丝未解，刚想转言再推敲老者几?句，就见老者满意的点点头，平淡的?神色间添了一分?欣赏，“你心思?缜密，不错。老夫确实半月前才搬来此地，这座木屋也是我搭建的?，老夫每年四月都会来此地修养几日，正巧遇上了你们三位，医者仁心，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死？”刘枫旻飞快地捕捉了老者的?字眼，头脑飞速地转过，目光立刻定在恭王现已发?青的?乌臂上，声色稍急，“老人家，我的?朋友如何了？”

老者摸了把虚胡，平淡的?脸上无端添了三分?沉甸甸的正色，道：“嗯，你的?朋友现下不至于有什么危急，不过他?的?手估计是保不住了，怪石将他?的?手筋全部隔断了，你们又在雨里遭了几?个时辰，酸雨皆沿着伤口进了血肉，皮肉都萎缩了，老夫替他把脉时，看他?武功深厚，可惜这十数年的?功夫喽。”

刘枫旻心跳猛地一滞，虽想过恭王伤势非浅，却也未曾预料过他?有朝一日，不能握剑，而这种种，竟都因为救他?……

“可有法子救他?？”刘枫旻声色有些低哑，心头一片恍惚，带着最后一份希冀地问向老者。

老者沉吟片刻，先是摇了摇头，又愣滞默然，良久才应：“并非没有，不过机会渺茫，若是想保住他的?手，就要将他?的?手腕上的?筋脉悉数挑断重连，且不说如此的疼痛寻常人挨不挨得住，在挑断最深的一根筋脉时，会导致周身的?血脉涌出，若在未来得及缝合之前，失了过多的?血，便是药石无灵。缝合筋脉，至少需要一柱香，可那位公子筋脉一旦被挑破，半柱香内必然身亡，只有俗心草才能救他?，将他?周身血液流动减缓，而世上能将筋脉缝合的?大夫十只手指便能数尽，若老夫做不到，你大可不必妄想别人能做到。”

刘枫旻几乎在老者语尽的?同时，脱口而出，“在哪儿能找到俗心草？”

“为何要救他?？”褚锋不知何时已恢复了意识，现下睁开眼睛，勉强撑起身子，目色晦深地定在刘枫旻脸上。

刘枫旻见褚锋醒来，略有一丝惊讶，很快便压过，眉宇间反添肃然，冷声质问：“他?是为救我而受的?伤，为何不救？”

褚锋目光下移到身侧的恭王身上，兀自下榻在他鼻息轻探一番，确认他?还在安睡，才走近刘枫旻身边，一板一眼地在刘枫旻耳畔悄声回：“若恭王手废，他?就不能再领兵出征，朝廷大有谋略高远，能领军出征的?将军。一个空有谋略，却无本事，无法上阵杀敌的?将军，将士便不会以命相托，而战场上最需要的?就是对于将领的?信任与仰望。皇上借此收了恭王的?兵权，便削弱了恭王大半的?实权，从前朝中支持他?的?党羽必有倒戈，就算他?还是恭王，还有谋划，其势也必大不如前。”

刘枫旻心头悚然一滞，觉褚锋太过狠绝，确实如此一来，能解赵文硕不少困境，可他愧于恭王的?情意。

想罢，刘枫旻正对上褚锋的?眼，眼底溢满坚定?与决然，一字一顿道：“俗心草，我必须找到。”

褚锋冷峻的?面色陡然转怒，声色更冷，“你知道这么做，他?会如何想你吗？”

二人在老者面前，不便暴露身份，然刘枫旻清清楚楚地知道，褚锋口中的?“他?”，是赵文硕。

刘枫旻低叹了一口气，依旧坚决道：“积羽沉舟不可为。贤明之士当顾大道仁义。”

褚锋冷哼一了声，转回自己的?榻上，抛下一句，“你倒是高风亮节。”

老者见?二人气氛紧张，顿了顿，忽地一笑，道：“俗心草，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寻得的?。全天下只有两株，一株上供给了朝廷，不过我听说早在湖州官道上就被山匪劫去，如今流落何处，再不得而知。至于并一株，在老夫从前的?家乡，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那是我们镇族之宝。”刘枫旻沉思?许久，半晌说不出话来，但听褚锋冷生生一句，“我从前行商经过湖州时，也听说了官道被劫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