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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温与怜不打算和周寻卿一起回家,他托顾闻在离他母亲疗养院附近租了一间复古钟楼似的建筑,方便经常去看看。

当决定认真做件事的时候,他会考虑很多,母亲的长睡不醒是温与怜心头的病。反省先前迷茫时期,他的确被灰暗笼罩了双目,错过了很多应该思考却自认无足轻重的事。

他一直希望身为植物人的母亲有朝一日能够醒过来,但在她苏醒之前,她唯一一个孩子总是把眷恋藏在心中、不为她知,就算睁开眼睛,空洞的眸子也尽是伤心。

周寻卿和他并肩走着,忽然停住,说:“画巷?”

画巷是疗养院旁边最安静的一条巷子,最深处有一座教堂,每天特定时间会敲响钟声;它的旁边还有一个附属幼儿园,里面都是信众的后辈和一些留守儿童。画巷住着的人家不多,多是孤寡老人,怀着对旧时光的情念,在原地坚守着。

“画巷离疗养院近,钟楼的租金不贵,也很安静。”

“跟我住一起不好麼?”

温与怜:“不是。”他想多陪陪他妈。往日只有浑身被扎的都是血时他才会想起那个在楼上天不着天日的母亲,自己向她倾倒的从来都是苦水,一个人通常忍受不了苦楚,谁又会受得了?

细细算来,母亲身上的阴霾,大都是他给的。意识脱离肉体,灵魂被封于体内,本体感知不到外界,唯一的联系靠着血缘的纽带;对此,温与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话到了嘴边,笨拙得说不出口,这也不是他的处事风格,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憋着。

“好啦。”周寻卿败于他的纠结,也不至于真的要他说什么,只道:“先送你回去。”

画巷的位置挺偏的,当初温与怜拜托周寻卿给自己母亲找疗养院,他考虑到地偏环境安,找了这个地方,光是坐出租车就花了三十分钟。

到了地方,温与怜也是头一次来,他按照顾闻给的地址,找到复式钟楼。

一层阳台摆了不少花盆,除了一株倔强往外伸枝桠的腊梅,其他花盆都是空的,里面只有土,还有一层焦色的覆盖物。

用钥匙开门,里面是田园式建筑风格,装修精美,不宽不挤;靠门有个两人坐的沙发,宽屏豪放电视机,里面还有一个吧台,后面是多方格柜子,专门放酒的。拐角楼梯上楼是卧室,一张床,一个电脑桌。

不得不说,顾闻找的这地真有水准,门面家具干净没有灰尘,除了床被需要自己准备,基本上拎包入住不成问题。

租金中等,温与怜攒了钱支付的起。

周寻卿看了看这边的环境,道:“一会打算做什么?”

温与怜扔下书包,看了下手机,说:“去看看我妈。”顺便弄一床被褥回来,冬天没有棉花,会冻死人的。

稍后,两人去疗养院探望了温与怜的母亲,期间下楼随便买了点饭吃,回来又待了半个小时,看差不多时间,回家拿书包上下午的课。

傍晚,周寻卿送温与怜回家,去超市买了不少日用品和食材;在外吃了饭,晃到十点半才挨家。

天很晚了,温与怜想留周寻卿,但十二点一到,他还是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温与怜难免有些失落,等周寻卿走后,看了半个小时的数学书,页面还是在写他名字的第一页。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又觉得矫情,起身下楼点了根烟,抽完洗漱,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温与怜打理完一切,倚在门边,斜挎着包,嘴里含着半截香烟。

他早上没吃饭,但一点也不饿。外面天尚未大亮,周围万籁俱寂,搞得他没什么胃口。

一心以为周寻卿会过来找他,头顶的天渐渐明亮,视野逐渐开阔。

门前断断续续走过两三个初中生,背着大大的书包,邋遢的衣服,睁着好奇怯懦的眼睛瞅着温与怜。

该是没见过这么流里流气的玩意儿,忍不住多看两眼,又怕惹上麻烦,个个加快步子跑了。

抽出手机快七点十分了,温与怜出了巷子,打了车去学校。

错过了检查,错过了早读,温与怜惊奇地发现,今天还不顺地错过了周寻卿。

周寻卿今儿没来,位子上是空的。

出事了?

不怪他往坏处想,任谁笃定能见面的人没见到,第一想法肯定就是——会不会出事了,更往深出去,什么妖魔鬼怪的世纪灾难都让他给想出来了。

温与怜发了会呆,包都不拿,撒腿往外撤。

刚出门碰上了颧骨擦青的花梅,怒气冲冲地往班上蹿。

方才在班上,前座好像没看见他,还有冷清。

花梅见到他,像找到了靠山一样,嘴瘪的像豆角,哭唧唧道:“二爷,救命啊,有人揍我。”

花梅不知怎么建立的世界观,他仗着后座坐的是温与怜,天天张口闭口二爷长二爷短,就算没什么深入交清,也该生出些革命友谊——尽管是他一人一相情愿,不过不影响他心中温与怜高大上的光环。

温与怜心里想着周寻卿,有意无意道:“那你小心。”说罢,绕过他身边想走,花梅一下给他拉住,睁大了可怜的大眼:“二爷,你不帮我啊,我好歹也是你前桌啊……”他声音渐渐变小,嘟囔着:“我帮你拿作业本,发作业本,给你记老师布置的作业……”

温与怜:……

磨了五来分钟,花梅领着温与怜,走路姿势非常六亲不认,后面跟着大哥,自己仿佛叼着根烟,脸上一条邪恶的刀疤,凶神恶煞,来算账的黑社会。

而且他已经做好了看见冷清衣衫不整,被压的丝毫不能还手的惨状,到时他肯定大吼,充当拯救他的英雄。

可他万万没想到,冷清完好无损地站在靠墙一排人的面前,单手插袋的姿势比他还拽的天地不容。

靠墙五个人,有两个头发染得半黑不黄,不伦不类,个子参差不齐,只有一个超一米八,其他四个人不矮,也不多高,比花梅个头达正常标准。

他们贴墙站着,脸上尽是不服。

花梅不明所以,仗势欺人道:“看我后面的二爷没,你们敢堵我?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没?冷清,过来,我罩着你。”

冷清哭笑不得他的话语猖狂,又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听话绕到他后面来了。

他这一走,那几个人视野就开阔了,真真看到温与怜的时候,个个腿吓得抖,纷纷低头看自己脚尖。

温与怜有些烦,回头瞅了两眼颧骨淤青的花梅,金口一开。

“干什么?”

他气场有压迫性的凉薄肃气,冷着颜,一靠近人,就能把别人的空气给盗走了。

是个人想要小命的都不会抬眸瞧他,亦不会求死似的搭他话。

温与怜一个个从这五个人脸上扫过去,慢慢靠近一人,带着让那人呼吸陡然急促的眼神,手指一勾,将人口袋里的烟掏了出来。

动作流畅娴熟,没一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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