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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宁拂衣带谢惭英去镇上最有名的酒楼吃饭,这几日正是镇上名酒“春日醉”揭坛的时候,两个人要了一壶。谢惭英喝了半杯,脸色酡红,满口都是桃花香气,当真如醉春风。

宁拂衣看得呆了,见他唇上沾了酒水,灯火下水润润的,正想凑上去亲一口,忽闻隔壁闹了起来,紧接着是噼里啪啦桌椅碎裂的声音。

早前二人进酒楼时就察觉楼中有埋伏,只佯作不知,点了个包厢进去吃饭。没想到这么早就动起手来了。

为方便今晚行动,宁拂衣换了一身墨色衣衫,为了不暴露身份,本打算让谢惭英也换上,然而谢惭英觉得墨色在夜里看不清楚,反而去寻了一件月白袍子来,如此才更扎眼。

谢惭英顿时酒醒,两个人追出门去,见前面几个人影在房顶上纵跃,街上大批人纷纷朝那几人追去。

等到赶上前面几人时,便见一家客栈的院子里早已混战成一团。楚天阔正与一人斗在一处,宁拂衣见他身形招式,显然已经练会希声剑法和踏月流星的后半本。

与他交手那人宁拂衣只看身形便辨别出来,正是当今武林盟主——裴明。

地上孔藏花正和一个使鞭子的华服男子对战,几个人将一个年轻男子护在身后。宁拂衣冲谢惭英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随即冲那年轻男子甩出一枚袖镖。

谢惭英正要挥剑格开,那袖镖却在半路被另一枚暗器击落,发射暗器的却是一个盲眼姑娘。

“好手法!”宁拂衣不禁赞了一声,谢惭英已经向他攻了过来,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在房顶上缠斗,难分上下。地上的人大概以为是裴明请来的帮手,却不知是被谁拦住。

宁拂衣和谢惭英倒像是复习基本功似的,如往日在沧浪山里一般拆招。这么上不下地打下去甚是无聊,这时一段刺耳笛音响起,下面顿时一阵骚乱。

宁拂衣皱眉,低声道:“是蛊虫。”

他们曾打听到金川陈家的二公子利用毒圣苗不休在人身上种蛊,以笛音催发蛊毒。而下面中蛊之人中,赫然竟有贺江麟。

这世上,能给贺江麟下蛊的想来也没几个,宁拂衣看向裴明,心中惋叹,果然,这位盟主终究是叫人失望了。

这时下面被护住的年轻男子不知说了些什么,竟挑拨得贺霆揭破裴明身份。裴明忽然奋起一掌,生生将楚天阔逼退,后跃消失于夜色之中。

宁拂衣和谢惭英同时追了过去,谢惭英赶在宁拂衣之前,追至镇外一片山林中时,大喝一声:“裴明老贼!”

裴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谢惭英飘然而至,掌风凌厉。裴明双目猩红、表情狰狞,也推出一掌。

双掌在半空相接,发出一声闷响,四周树木摇动,几乎摧折。谢惭英身子倒飞,被赶来的宁拂衣接住。

裴明没再追击,反而继续逃走,后面孔藏花追来,宁拂衣却已带着谢惭英避去别处,耳边只听见楚天阔的声音:“这边……”

宁拂衣抱着谢惭英奔出几里远,才落在一株大树底下。谢惭英吐出几口血来,气息断断续续,竟笑了一声,道:“师兄,我……我知道了……”

宁拂衣脑子一片混沌,心跳几乎停滞,只道:“你先别说话,我助你调息。”

他让谢惭英勉强坐住,自己盘腿在他身后,双掌贴在他背上,将内力缓缓送入,发现他脏器受损,已经无法借调息疗养,只能先止住血才行。

“阿英……”宁拂衣声音发颤,“别睡……”

谢惭英只觉得身上发冷,整个人战栗起来,眼皮沉重,但又想听师兄的话,便强撑着,嘴里全是血腥味儿,还同他玩笑:“师兄,你……你现在……还敢亲我吗……哈哈……”

宁拂衣顾不上说话,抱着他在树木之间疾奔,谢惭英耳边听得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终于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镇上一家小客栈里,宁拂衣从窗口翻进一间房间,房里两个人立刻迎了上来,惊道:“护法?行事不利吗?”

宁拂衣朝他们伸手:“药!”

一人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宁拂衣倒出药丸喂谢惭英吃了,见他吐血之势稍缓,才问手下:“梁神医的行踪你们可知道?”

递药那人答道:“前两日去了练风堂,陈堂主新得了个孙儿,梁神医大概还要多呆几日。”

宁拂衣道:“他经不住路途颠簸,我把人留在这里,两日之后回来时,我要看到他毫发无损!”

两个手下肃然应道:“是!属下必以性命相护!”

宁拂衣拍了拍他们的肩,又径直从窗口翻出。

百里外,练风堂众人皆已歇下,堂中一片寂静。

一个人影落进院子里时无一人察觉,那人走到一间房前,一脚踢开房门,走进去揪起床上熟睡的一个老人便往外走。

老人迷糊中跟着人踉踉跄跄往外走。被声音惊醒的陈堂主已经提刀赶来,堂众点燃火把,把那人围在当中。

“哪里来的贼人,敢来练风堂撒……左护法!参见左护法!”陈堂主正要行礼,宁拂衣将他扶住,语速飞快道:“人命关天,我先把梁神医带走了,事后再向堂主赔擅闯之罪。”

陈堂主连连应道:“好好好!”

宁拂衣凑在陈堂主耳边道:“堂主谨记济水堂之事,今晚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记住,任何人!”

陈堂主脸色惨然,忙应:“是!”

宁拂衣已经提着梁神医飞出几丈远,隐隐还听得见梁神医惊恐的大喊:“我这是在哪儿——”

梁神医被扔进客栈房间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未来得及安抚一下这一身差点被颠散架的老骨头,就由人带到床前,指着床上昏迷中的白衣男子道:“有劳了。”

梁神医这时才看清与自己说话那人腰上系的左护法令牌,忙一边伸手号脉,一边道:“快……快给我倒口水喝,否则老夫就先一命呜呼了。”

一大碗温茶下肚,脉也号得差不多了,惊道:“这位公子中的是摧心掌,世上内力如此强劲又会摧心掌的,怕是已经没人了。左护法,敢问这位公子是被何人所伤?”

宁拂衣见他还有闲心问这个,知道谢惭英应当没有性命之忧,便道:“此事我过后再向神医解释,其中有许多事情我还没有弄清楚,还烦请神医救我师弟性命!”说完躬身下拜。

梁神医本来是一肚子的火,但碍于宁拂衣的身份不好发作,因此把完脉后不急着开方抓药、详说伤情,而是问起伤从何来。这会儿见宁拂衣态度谦恭,火倒是消了大半,道:“放心,伤势虽重,却还有得救。没想到啊,老夫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能目睹传说中‘拂衣仙子’的真容。”

宁拂衣:“……”

梁神医开的都是名贵药材,镇上的铺子买不到,宁拂衣两个手下出去,半日后才找齐回来。煎药的时候,梁神医给谢惭英行针完毕,谢惭英昏睡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丝意识。

“阿英?”宁拂衣坐在床边,俯身唤道。

谢惭英半睁开眼,见他下巴上又见青色的胡茬,想抬起手来摸摸,但全身无力,只能轻轻应了一声。

“趁病人醒着,先把药喝了。”梁神医端过来一碗黑稠稠的药递给宁拂衣。

宁拂衣闻着就一股苦味儿,让手下出门买包糖回来,抱着谢惭英把药喂下之后,往他嘴里塞了颗麦芽糖。

啧啧,梁神医默默腹诽,谁想到传说中的‘拂衣仙子’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却又当真如此温柔细致。

察觉到梁神医的目光,宁拂衣扭过头去,老头忙道:“这药一日三次,都要煎得浓浓的喝下去,十日之后药量减半,再十日之后便可只服用这药丸了。”说着递给宁拂衣一个圆肚瓷瓶。

宁拂衣忙道谢,梁神医叹道:“也是令师弟内力深厚,才可接得住这一掌,若是普通人,只怕当场七窍流血而亡。果然左护法身边,皆是人中龙凤。”

宁拂衣安顿好谢惭英,见他睡得熟了,才引着梁神医去另一间屋子,道:“此次全赖神医妙手回春,拂衣无以为报,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梁神医摆摆手,道:“左护法不必客气,大家同是武林盟中人,再说救死扶伤亦乃医者本分。只是我着实好奇,这世上还有谁能将摧心掌练到这等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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