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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培朝她所说?的地方望去?,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剑鞘,沉声道:“娘子看错了,那些并非禽鸟,是圣人身边的御林军。”
圣上身边的近军多着银色盔甲,披玄色或朱色袍,苏笙还?来不?及想天子游猎中途正?是纵马驰骋的好?时间,那些禁军怎么突然集聚在皇帝身前?,这位中郎将便已经叫身边的士兵全?部围了过来,紧紧护住中间的女眷。
林间忽然传来箭矢破空之声,人声嘈杂,林间的禽鸟惊起四散,俄而刀剑相?撞,把苏笙的酒惊醒了一半,她定神从?高处望去?,许多身着绿衣、手持弓箭的男子纷纷从?高大树木上坠落到地面,圣上如何她是瞧不?见的,但?是那仪仗已经在不?断后退,隐隐有鼓击之声,应当?是众人簇拥皇帝向后,向外发出信号。
“中郎将,林中有卫军敲雨点鼓,您要不?要到陛下的身边去??”
魏公培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娘子,臣奉圣命护卫您,圣人身边自有其他御林军护驾,您若出了事情,才是叫圣人最心忧的事情。”
他这样说?分明是皇帝早就吩咐过的,眼下危急,苏笙也没有心思同他装什么听不?懂的样子,雨点鼓敲响,就代表着宫中有大事发生?,苏笙也是经历过国丧的人,她的手搭在宋司簿的臂上,无意识地攥紧手掌,宋司簿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娘子不?用太害怕,这些人暂且是不?会过来的。”
“司簿,我不?是怕那些人过来……”她精神上醒了个差不?多,然而身子仍似千斤之重,身边的御军像是一堵墙一样,把她们围得密不?透风,苏笙又不?是什么值得人刺杀的大人物,当?然不?会有人来注意她在这边,“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圣人,您说?夏猎这样重要的事情,想来是防卫极严,这些人能混入猎场,圣上岂不?是……”
若是圣上遇刺身亡,对苏笙而言或许也算是件好?事,太子在军中也并非无人,他又有东宫之位,伺机回?宫,即天子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他对自己总还?是有几分意思,而且现在她仍算得上是未来的太子妃,东宫与英国公府结了仇怨,太子也不?会立一个间接杀死他母亲的女人做皇后,那么她还?是有机会成为中宫,变成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本就是姑姑和阿耶对她的指望,做一个受尽君王宠爱的皇后,光耀苏氏的门楣,她只?消牢牢占住那椒房殿,会有许许多多的族中女子替她生?子,哪怕是月莹的孩子将来不?堪用,她照样能有后路。
太子无德又如何,只?要他能成为大唐的君主、四方拜服的圣可汗,那她就应该心甘情愿地去?到他的身边,反正?苏氏的女子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能跟从?一位权势极大的贵人,就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下场。
她从?前?很盼着嫁人,可嫁人的日子提前?了,她却并不?愿意……如果没有那个人,她不?是被秦后杀死,就是被阿耶嫁给另外的权贵,他将自己从?一个为英宗预备的暖.床媵宠变成了令人艳羡的太子正?妻,体贴她、照顾她,甚至这样的日子,还?将他身边的禁军分出来护卫自己,叫自己因为他意外遇刺而窃喜,这也是苏笙做不?到的事情。
圣上待她是有男女之情,这种有些不?合礼法的柔情带给自己许多烦恼,叫她容易迷失其中又不?得不?去?抗拒,然而扪心自问,他如果就这样崩逝,难道她就可以从?宫闱带给她的苦痛中脱身吗?
“中郎将,我斗胆问您一句,围场还?有多少可以调动的人马?”苏笙定了心神,林中杀伐之声不?减,她一个女郎看不?出内中情况,“我是内宫女子,无法调动禁军,此处的人手也只?是杯水车薪,不?能驰援陛下,郎将现下若能赶至圣人身侧得到陛下的信物,应该能从?附近的守军中调到人手。”
她思索了片刻:“我听温家的娘子说?起过,附近有三?营兵马守卫行宫,英国公今日告假,应该不?在林中,若是林外有叛军合围冲不?进去?,您便先去?寻他,想来英国公应该也会有法子。”
今日许多重臣都随侍在侧,倘若今日伏击皇帝的叛军将猎场围住,御林军想冲杀出去?找个主事的人也困难得很,
魏公培不?意苏笙这样的时候还?会想着叫他离开,人皆畏死,他听内侍监的意思,这个苏娘子是不?愿意顺从?陛下的,她这时候不?想着如何保全?自身,居然还?会顾念皇帝的安危吗?
虽然苏娘子能有这份心,传到天子那处去?必然会令圣人欢喜,但?圣上的命令只?是叫他守在苏氏身侧,寻一个恰当?的时机行事,现下的小丘并不?安全?,一旦苏笙出事,他才真?是要大祸临头。
这姓宋的女官也是不?济事,苏娘子既肯饮酒,何不?下些药在里头,她先前?醉些还?好?,现在醒酒倒是难缠得很。
苏笙瞧着这位中郎将不?动,心中警铃大作,她后退了半步,严正?辞色道:“圣命固然不?可违逆,但?您也当?知道圣上的安危远比我重要,若是叛军得逞,咱们在此处坐以待毙也是死,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他不?再作声,直到一柱香的工夫过后,远处有一支响箭破云腾空,遥遥能见到黄烟。魏公培这才如释重负,他连忙叫人牵了马匹过来,向苏笙行礼道,“娘子不?必生?气,这围场附近也有其他封禁许久的宫室,宫中自有外人不?知的联络之法,想来圣上当?是到了安全?之处,是以才会有人释放烟火讯号,臣现在即刻护卫您过去?,您见了圣上,自然也就明白了。”
林中杀伐之声并没有停歇,但?苏笙被这样一队禁军包围,不?由分说?便被逼着上马,带到了围场另一头的宫室。
魏公培对这里的地形应该是十分熟悉,寻的都是偏僻小路,他们也没有遇上什么叛军,十分顺利地到达了天子驻跸之处,他一路上并不?同苏笙言语,等到宋司簿搀扶苏笙下马,守卫确定来者身份之后才退到禁军之列。
宫门一扇扇开启,那厚重的“吱呀”声变作了无形的压迫,苏笙尽量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被两个黄门引进内里的一处宫殿,直到元韶来迎她的时候,苏笙的指甲已经在手心处留下了极深的掐痕。
“内侍监,圣上怎么样了?”苏笙见殿中不?断有人进出,元韶的面上也有忧色,心一下便提了起来,她也顾不?得这样问是不?是失礼,“陛下现在是要见我么?”
元韶见到苏笙还?有些惊讶,他瞥了一眼宋司簿,低声同苏笙道:“院使?为陛下施了针,圣人如今才刚醒,陵阳长公主还?在里面,奴婢领您进去?给圣上请个安。”
两个守在门口的内侍打开了殿门请苏笙进去?,她甫一踏入内殿,那浓重的血.腥味与药味充斥着整间内室,里间隐隐有女子的哭声,苏笙行到门边,竟有些不?敢进去?。
陵阳长公主的那身骑装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身前?多了几点深色,该是被溅到的血污,齐整的发型也是凌乱不?堪,她跪在圣上的榻前?,忍不?住低声哭泣,“皇兄,四哥他……他万一攻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元韶看了一眼跪着的长公主,轻声禀奏道:“圣上,苏娘子来了。”
榻上那人似乎虚弱了许多,但?说?出口的话仍旧带有不?容置疑的坚定,“陵阳,你今日也吓到了,先出去?歇一歇,朕有事再召你。”
今日发生?的一切确实把陵阳吓得不?清,她平日里也是个爽利洒脱的女子,但?真?正?见到襄王与皇帝刀剑相?对的模样,还?是被吓得不?清,她应了一声是,搭在元韶伸出的臂上,起身退出了圣上所住的内室。
内侍监送长公主出去?,内殿的门被重新掩好?,苏笙站在离床榻两丈开外的地方向圣上行了一个礼,“圣上万安。”
“朕现在恐怕不?怎么安康。”榻上那人自嘲地笑了一声,旋即一阵轻咳,在这狭小寂静的内室里,听着便叫人心惊。
过了好?一会儿,那咳声才平复了下来,“朕原想同你说?几句话,但?又怕吓到你,你既然已经请过安了,那就先出去?罢。”此刻的他甚是虚弱,与平常高高在上的天子十分不?同,苏笙忽然就起了逆反的心思,她斟了一杯水,行到圣上的榻边跪坐在他的身旁,掀开床帐将水送到他的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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