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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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骑着马儿走去，果然看见一地的尸体，不远处几个官兵打扮的人目露凶光朝他走来，尚未说话，谢星河甚至没用上内力，乍见剑光翻涌，尸首横飞，恰好滚落至另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谢星河戴上罩衫的帽子，将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

刚至江南，还未踏入城门，就已听到熟悉的吴侬软语，软软娇柔轻吟江南小调，谢星河驻足聆听，兴许是他一身黑袍罩衫太过奇怪，那女子停下歌谣，害怕望他，谢星河便扬鞭进城。

甫一看两岸青白交相辉映的房子，冉冉檀香透窗而来，水面往返相竟的船舶，谢星河下马走在青石板小路，慢慢踱上桥，望江南的悠远静谧，眼中一热，胸口陡然失序。

明明只离开四年，却仿佛隔了一辈子。

我回来了。

谢星河无声一笑。

金陵城正逢沈家庄庄主明日大婚，沈家派人在街口发喜糖，说是见者有份，每个街口都排长队，故而看起来人比往日更多。

卖面具的小贩喜滋滋领了一袋喜糖，暗道沈家庄财大气粗，他正剥一颗糖放入嘴中，摊前来了一个身量很高的黑袍男子，男子指着一款白色笑眯眯的傩面具，小贩将面具递给他，瞧着他的脸夸道:“十文。公子长的真俊，戴着面具作甚？”

男子取出十文递给他，即刻用面具遮住英俊的脸庞，他又指喜糖，小贩道:“哦，沈家庄庄主大婚，这喜糖只要去街口领都能领到。”

男子仍直勾勾盯着喜糖，小贩逼不得已，将一枚喜糖给他，男子低声道谢，淡入人群之中。

小摊咕哝:“真奇怪，自己想吃不会去排队，偏要拿我的东西……”

谢星河立于街角，左边第二间的糕点铺还开着，那里的八宝饭很好吃，右边第四间的烤鸡店他曾吃过，辛辣油腻，不合胃口，长街尽头最后是一间铸铁店，他当时第一把剑就在此铸，用了一月余被沈雁秋看见，她把剑扔了，给他一把新的剑。

四年时光在金陵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它足够古老，可以活无穷无尽个四年。

那枚糖躺在谢星河掌心，他看了半晌，忽然合指将喜糖压的粉碎。

李尽风布置好沈雁秋婚房提着果篮回来，他未开门，已闻门后猴子吱吱叫，刚开门小黑便跳出来蹲在他肩上，李尽风笑道:“贪吃鬼。”打开果篮递给它一个梨子。

李尽风对小黑道:“明日庄主就要成亲，到时候我再给你带多一些好吃的，你要乖乖待着，莫要像上次一样到处乱跑，你跑去后山倒不打紧，若是跑到庄主面前去，惹得她不开心，那我就帮不了你了，知不知道？”

小黑吱吱几声，边啃梨子边看李尽风。

李尽风摸摸它的头，低声自言自语道:“少主现在在何处？第二日开棺不见他的踪影，我因一己私心没告诉庄主，不知是错是对……”

一想至那日谢星河血流成河躺在棺材，李尽风忍不住红了眼叹息。

小黑正欢快啃梨，忽然动作一顿，将梨子一抛，几步跃出门外。李尽风在后面喊它几声，只当它玩心大起，便由着它去。

窗外一道黑影在自己院子蹦蹦跳跳，时不时挂在树上吱吱乱叫。沈雁秋对镜描眉，那吱吱声越来越大，她厌恶蹙眉道:“去把那只猴子丢出去，不许再踏入沈家一步。”

侍女应声，就要上前，沈雁秋又放下黛粉，道:“罢了，一只畜生，无需理会。拿嫁衣过来给我试穿。”

侍女应声为她换上绮丽的朱红嫁衣，外袍金线绣花，层叠繁琐的裙摆逶迤在地，再替她戴上琉璃珠钗，真真艳光逼人，靡丽娇妍。

侍女赞道:“明日江公子见到庄主，没个一时半会回不了神吧。”

沈雁秋笑道:“小嘴真甜，赏你镯子。”

“江停云现在还在陪他爹娘么？”

“是，小姐莫要心急，明日就是大婚之日，今日不能再见面了。”

沈雁秋一笑道:“你几时看我急了？”她摆弄发上珠花，陡然间听到屋顶细微的脚步声。她凝神细听，那脚步声很是轻盈，走几步便停下。

她挥退侍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没过片刻，便感觉一道冰冷视线落在背上。沈雁秋放下珠花，举梳梳发，正梳一半，她忽从窗口旋身而上，五指成爪从飘飞广袖中运劲抓去。那黑袍男子侧身躲开，抽出两把又尖又细的弯刀，但见两刀一左一右交叠挡在身前，并不见攻势。红影凌空跃起，嫁衣翻飞，沈雁秋目中忽现邪气，身上披帛如灵蛇一般飘飘扬扬缠上去，她手中一转，一枚淬毒银针挡在披帛中擦射过去，直取黑袍男子的右眼。

黑袍男子却早有准备，弯刀一横打下银针，另一银光在朱红间穿梭，霎时披帛勾的粉碎，漫天飘飞的红纱纷纷如雨落下，他从容立在红雨之中，笑意盈然面具下的双眼阴沉沉，牢牢钉在沈雁秋脸上。

这男子功夫不在她之下。

沈雁秋冷声逼问道:“你是谁？作甚鬼鬼祟祟在屋顶偷看我？”但见黑袍男子不答，目光森冷，却并无杀意，沈雁秋再道:“你是想害我？还是别有所图？”

沈雁秋盯着黑袍男子一举一动，他的手紧攥刀柄，似想抬起，又蓦然松开，仿佛转过万千思绪在挣扎。

她上前一步，男子就后退一步，银光对着沈雁秋，阴沉沉道:“离我远点。”

沈雁秋初时诧异，后来只觉好笑。偷看她的是他，要她离远的也是他，这男子究竟在玩什么把戏来吸引她的注意。

她的视线在他脸上的面具描绘片刻，出其不意飞身上前欲揭开面具，那男子一手掩面，一手撞开她的手。

他跃下屋顶，抬头与沈雁秋视线相交，沈雁秋察觉有些不对劲，待要细看，那男子从墙上跃走，她没再追，心头有种怪异的感觉。

小黑一把从树上跃下，从门口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