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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灭了火,崇圣寺终于静下来。清点之后,发现经书全部完好,没有太多损失。假扮成小僧的刺客应当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放把火,并不真的想毁掉藏经阁。

煮药的聋哑僧人拖着被他点了穴道的刺客,绕过佛塔,登台阶,穿过主殿。一路来往的僧人试图同他沟通,他都摇头微笑,眼神平和,似乎下定决心,要完成一件重要的事。

躺在地上的人被抹掉脸上易容,一张焦黄的面孔出现。这人生的矮小精悍,是通缉榜上的张峰。

本因对僧人虚空打手势,叫他解释,适才发生了什么。

虚空望着本因,突然下跪,双手合十诚心叩拜。起身,他清清嗓子,艰难发声:“大师……”嗓音因为多年没说话而沙哑,如同生锈废铁互相摩擦。众人听到他这声生疏的大师,如遭轰雷掣电。

连本因和本明都觉惊愕。

“你会说话?”

“多谢大师多年照拂……隐瞒多年……实在有苦衷,请谅解……”他一句话说了很久,但眼神清平虔诚,是真心实意。

本因道声“阿弥陀佛”。想起十年前,虚空倒在崇圣寺门口,胡须满面、风尘仆仆。救起他之后,发觉他原来身受重伤,双耳失聪。他受伤的双手直到近两年才不再抖。留他做一些扫洒的事,后来一直照看段珮华。

“你是谁?”

“我是虚空,从前,是昭希将军帐下副将段宇。”他说话终于流利起来。

他为何装聋作哑,藏匿崇圣寺,有了答案。他要靠近段珮华,但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崇圣寺亦难逃罪责。

风掣军旧部,躲在要把他们赶尽杀绝的仁和帝眼前,十余年。

刑捕司的人已闻讯赶到,被房中气氛感染,没有即刻绑走张峰,而是站在旁边,静静听段宇说话。

“当年风掣军在西境,刚结束一场和刀西国的大战。刀西国战败退兵,但风掣军亦元气大伤,全军疲累,正在调息整顿。那日昭希将军吩咐犒赏将士,大家杀了五百只羊,在军中庆功。”

他过了这些年,依旧记得那晚火光冉冉,他们支起巨型大锅炖煮羊肉,锅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羊肉发出诱人香味。储帝同他们一同喝酒吃肉,笑得豪迈酣畅。

“可是当夜,军营就遭突袭。领头人是高冉,他算准了我们逃不出,丝毫没有掩饰,就那样大摇大摆地杀进来。风掣军迅速做出反应,但不成想刀西国议和是假,几乎同一时间自后方入侵。风掣军腹背受敌。

“昭希将军立刻知道处境艰难,但还是极力冲杀调遣,试图突围而出。一小队精锐突围成功,出去寻找救援,正好碰上前来平乱的高祥泰带领的黑甲军。眼看就要靠近他们,突然一群毒虫袭来,所有精锐部队的人在一瞬间失了本性,竟然朝黑甲军杀过去……”

后面的事,九月自卷宗里读过。

高祥泰自然立刻在心中落实了昭希叛国的罪行,原本那些通敌信件传来的时候,他还是将信将疑的。他很快指挥大军灭掉赶来求援、拼死突围的风掣先遣队,奔向他以为的平叛之路。

黑甲军的增援,让风掣军终于不支,昭希将军当机立断带着幼弟迅速逃离,这就成了卷宗里写的:“挟储帝逃往刀西国”。

“我随着昭希将军逃亡十日,到了水木崖,人马都已到极限,终于被高冉追上。高冉诱降,但我们都已清楚,他们要的,是昭希将军死。所以我听将军的命令,无论如何,血战到最后一刻。我们将储帝和将军围在中央,身侧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死去。他们踏着我们的尸首,终于一步一步逼近。我在倒下的那一刻,看见将军举着战刀,朱色战袍猎猎招展。”

段宇轻轻闭上眼。

“名间传说,叫她天仙将军,其实,她该被叫做天神。”

浴血不倒的,战神。

九月听得浑身战栗。一层一层人墙围住昭希将军和储帝,像一朵血红的花。花瓣被片片剥离,最终,利剑直指花蕊。“我中了蛊虫之毒,浑身上下挨了三十多刀,本该死了。但那日,却碰到了萧少爷带着萧家十五杀进过水木崖,被于镜姑娘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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